觉得可笑,又突然觉得可悲,不是为长妈妈。是我没想到这些老一辈传下来的“道理”,在百年之后的全国各地,还或多或少,这样那样地存在着。想起同事说她婆婆,因为她老公跪在床上给她儿子换尿裤,老人家觉得是给孙子下跪了,看不下去,直接回老家不给他们带孩子了,根本不管他俩都还上着班……又想起我初去婆婆家时,我们房间随手挂衣服的衣架,都能被她嘀嘀咕咕跟儿子絮叨一番,虽然我听不懂,他儿子翻译过来,是说他的衣服不能挂在我的下面,意思也就是我的所有衣服只能挂下面,上面是挂男人(他儿子)衣服的;还有她来我们家后,我洗碗有时都是先泡上,就是把一摞碗筷倒扣在水盆里,这样隔一会儿感觉好洗一些,但,这又触到她了,又跟他儿子说,不兴把碗扣起来,这样存不住钱(我忘了原话了)……后来估计忍不住了,在我又一次洗碗时,专门过来跟我再说一遍。这两件只是我还有些印象的,最后都被他儿子一个“切”字回了去,从此再没说过了。我们这儿倒没有那么多这的那的,只是从小知道不能从别人腿下钻过去……
从南方到北方,这些五花八门的规矩和道理,真不知道还会再延续多少年……
鲁迅对长妈妈的憎恶,是因为他的小隐鼠。这只小隐鼠是鲁迅救下的,每天跟着他吃饭,看他写字,有时候会吃他研过的墨汁,所以他一直把它当做是自己的墨猴。因为他父亲说过中国有一种墨猴,只有拇指一般大,全身的毛漆黑发亮,睡在笔筒里,一听到磨墨就会跳出来,等着,等到人写完字套上笔,他就去添净砚上的余墨,再跳回笔筒里。所以鲁迅格外喜欢这只小隐鼠,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小墨猴一样的存在。但有一段时间他突然见不到它,长妈妈告诉他是猫把它吃掉了,他信以为真,从此就开始筹谋,看到猫就来气,还要把它们打的垂头丧气。但后来的无意中。他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就是他的小隐鼠不是被猫所害,二是它想缘着长妈妈的裤腿上去时,被长妈妈一脚踩死了……
知道真相的鲁迅,直接称呼长妈妈为阿长,对她也是恨到了极点。
但后来的两件事,让鲁迅彻底改变了看法。
一件是关于长毛时期的事,长妈妈告诉鲁迅长毛们会见谁掳走谁,连小孩子也不放过,还有好看的姑娘,鲁迅以为那绝对掳不走她。她却告诉他,她们被长毛掳走后,打仗时可以站在城墙上退兵。鲁迅惊异之余,对她顿生敬意,先前对她所有的烦,也都变得情有可原了。只有小隐鼠的恨,还没有完全消失。
一件是绘图的《山海经》。
鲁迅心心念着这部书,一直没机会得到,卖书的地方又离他们家远得很,一年就一次机会去那里,还只能是正月,而人家这时都关着门。
念叨得多了,阿长也来问是怎么回事,鲁迅以为她没上过学,又不懂,就一直没跟她说起过,她来问才告诉了她。
没想到,仅过了十多天,在她休完假穿着新衣衫回来后,一见面就拿出一个包给鲁迅,说:哥儿,“三哼经”给你买回来了。鲁迅当时就震惊了,简直不敢相信。急急地打开来看,四本绘图书,正是他日思夜想了好久好久的那一套。拥有心爱的图书的快乐,是持久的,感动之余,小隐鼠的恨已经不自觉淡然了,消退得无影无踪了。
鲁迅肯定没想到,他没抱希望的随口一说,会被长妈妈牢牢记在心里。在难得的休息日里,又情愿去跑好远好远的路,只为买到他其实提都不愿对她提到的书。唯有母亲,会对一个孩子的话如此重视的吧。
长妈妈是普天下劳苦大众的一分子,她地位低下,卑微到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又不介意用别人的名字做自己的代号,只是因为大家方便。她的每一年,最大的盼头和心愿,就是在过年的那一天,得到一句属于自己的恭喜。她所有的爱,在她的行动里,从听到他喜欢那套书,到买回来,对于不识字的她,一定是费了一些周折的。她心里没有自己,若有那么一点,她应该也会说起自己,哪怕隔上一段说一下,鲁迅也定能记住她的名字,可是没有。她已经习惯了。
但无论是她的烦,还是她的爱,鲁迅都能感知到她的善良,她的真心。记忆,是一场永久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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