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与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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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嫉妒其实是一种社会行为,是有方向的情感。嫉妒有三个要素:第一,对自身的无力感;第二,对他人优势的痛苦感;还有最重要的第三个,破坏他人优势的倾向。
2.人类为了不被个体的嫉妒所吞噬,维持庞大而复杂的群体合作,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的约束机制,促使人类文化走向复杂。但是嫉妒也有负面作用,社会可能为了消除嫉妒、避免嫉妒而过度压制个人的积极性。
3.世界不可能属于嫉妒者,但我们也不可能从社会中根除嫉妒。我们没有必要担心自己总是嫉妒别人,接受世界的参差,也是与自己的不完美共存。我们更没有必要向嫉妒屈服,要勇敢地做更优秀的自己。
大多数人应该,经常通过社交媒体,看看朋友们分享自己的生活,有时候也会点点赞表达一下内心的羡慕。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也不总是能保持平常心来面对,这种羡慕有可能会混杂一些更加黑暗的情绪,就是所谓的“羡慕嫉妒恨”。
在我们的道德观里,羡慕很正常,而一线之隔的嫉妒则是一剂毒药,比如荀子就有一句话,叫“士有妒友,则贤交不亲;君有妒臣,则贤人不至。”意思是一个人如果有善妒的朋友,好人就不会跟他做朋友;君主有善妒的臣子,就招不到好人才。欧洲天主教把嫉妒列为七宗罪之一,德国哲学家康德也说,嫉妒是“人类仇恨的恶习,是爱的完全对立面”。
但嫉妒实在太普遍了,连孔子也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不怕没有,而是怕分配得不公平。由此而来,就会有一系列的问题,为什么会嫉妒?羡慕和嫉妒的界限在哪里?能克制自己的嫉妒吗?怎样能够防止被别人嫉妒呢?
站在一个宏观的视角,纵观古往今来、古今中外的人类社会种种嫉妒现象,嫉妒其实是人类社会从简单走向复杂的一大动力。不仅如此,这本书还认为嫉妒是一种不可消除的情感反应,与其为了避免嫉妒或是顺从嫉妒而终日内耗,不如退后一步,与之共存,把它利用起来。
作者赫尔穆特·舍克是德国著名的社会学家,曾经在耶鲁大学等美国大学担任教授。围绕着嫉妒情感和人类社会的多种关系展开论述,论证了人类社会离不开嫉妒。
1.嫉妒是什么?
虽然嫉妒是一种非常普遍的情感,但它和愤怒、悲伤等等基本情感不同,人类无法独自感到嫉妒,必须有很多人聚集在一起,用作者的话说,就是嫉妒其实是一种社会行为,是有方向的情感。可以想象一下,如果现在要求做一个愤怒的表情,或者悲伤的表情,我们都可以不假思索地开始调动面部肌肉,但是如果要做一个“嫉妒”的表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在人类社会中,被竞争所激发的情感也不止嫉妒一种,而且似乎这些不同的情感之间的边界也很容易跨越,比如开头说过的羡慕,又比如妒忌、焦虑,乃至怨恨,等等。这些情感和嫉妒有什么区别?
遍览了不同词汇的微妙含义变化,发现嫉妒包含了攻击性、敌意、冲突、挫折、相对剥夺、紧张、摩擦等等感受,最后概括出了嫉妒最重要的三个要素:第一,对自身的无力感;第二,对他人优势的痛苦感;还有最重要的第三个,破坏他人优势的倾向。
首先,嫉妒的前提是自身的无力感。如果仅仅是认为别人比自己好,我们生发出来的情感并不一定是负面的,比如可能是羡慕、欣赏等等,但是如果我们还感受到了无力感,那就很有可能会产生嫉妒。这里的无力感,更具体地说,一方面是认可对方的成就是自己也想达到的,另一方面是认为自己无法达到对方的成就。作者引用了德国哲学家舍勒的话说,“仅仅因为别人拥有我所渴望的东西而感到不快,并不能构成嫉妒;实际上,这只是我通过某种方式(例如,通过努力工作、购买、强取或盗窃)获得所渴望之物或类似物品的动机。只有当通过这些方式获得物品的企图失败,产生了无力感的意识时,嫉妒才会产生。”之前解读的《行为传染效应》提到过,人类有模仿的本能。这种模仿不仅限于微观层面上的动作模仿,也包括更复杂的社会行为的模仿,比如消费习惯等等,而当我们发现难以模仿时,我们会开始感到焦虑、自我怨恨,驱动我们付出更多努力。
无力感意味着我们认为自己需要参与竞争某一项成就,而自己在这场竞争中很可能会失败,甚至是已经失败,让我们把潜在的竞争对手作为自身无力感的投射对象,这样才会为嫉妒心理打开大门。
第二,相对来说比较直观,就是对他人优势感到不快,乃至痛苦或者怨恨。这种情绪的根源是抢夺资源的紧迫感。对我们的祖先来说,自然环境中危机四伏,资源非常紧缺,人有我无,就意味着自己的生存受到威胁。如果我们的祖先面对竞争时选择潇洒放手,而不是唤起肾上腺素,准备争夺资源,那可能已经被淘汰了。
嫉妒影响社会的一个关键机制,那就是“社会接近性”。简而言之,嫉妒的对象是有限的,就是靠近我们生活圈层的人,才容易遭受到嫉妒的影响。如果他人的优势没有对自己构成直接的利益干涉,反而很少引起嫉妒,所以很多人不怎么嫉妒整天都在旅游的巨富,而更可能嫉妒朋友圈里工作日还在旅游的好友。
第三,嫉妒的最大特征是破坏性。因为别人有我想要的,而我没有,所以要破坏别人的东西,甚至不寻求把别人的东西转移过来。可以说,这种“我没有所以别人也不许有”的破坏欲,构成了嫉妒的最核心特征,和其他因为比较而产生的情绪区别开来。像是之前说过的羡慕、钦佩等等情绪,都不具有破坏倾向。而至于妒忌,要有一个第三方介入破坏原先的特殊关系。比如小陈本来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但是因为他最近谈恋爱,不跟小陈玩了,这时候小陈的情感可能就是妒忌,而不是嫉妒。但是,如果这个案例里的小陈,他自己也想要谈恋爱,然后想方设法破坏朋友的恋爱关系,这就叫做嫉妒。
“如果希望通过特定的手段使他人降低到我们自己的水平,或低于我们的水平,以实现这种平等或优越,我认为这就是嫉妒的独特概念。”
嫉妒作为一种高度社会化的复合情感,却已经被写入我们的大脑,近乎本能一般,在婴儿时期就有苗头。有加拿大的研究人员做过实验,让父母在8个月大的婴儿面前抱着玩偶,这时候婴儿立刻就会做出情绪反应,有的大哭,有的伸手要抱抱,总之就是不愿意别人占有自己父母的注意力。有意思的是,这种社会化情绪不仅存在于人类,也在和人类朝夕相处的宠物身上出现,特别是犬类。2014年,有美国实验者复制了刚才的婴儿嫉妒实验,只不过对象是狗,实验发现狗也已经学会了嫉妒。他们发现当主人与假狗狗进行互动时,有三分之一的狗狗会去阻挡主人,四分之一的狗狗甚至会愤怒地狂叫,而如果主人只是在和南瓜玩偶玩或者读书,它们就没有太大反应。当然,这些原始的情感反应也很像破坏关系产生的妒忌心理。某种程度上,嫉妒和妒忌虽然接近,但嫉妒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感,它不仅需要我们察觉到现状改变,还需要自己产生明确“想要”的欲望,并且把嫉妒的对象当作自己的阻碍。
嫉妒是一种破坏性的情感,它被自身的无力感所激发,在竞争中愈演愈烈。如果说社会发展即意味多样性的增加,那么也就意味着个体之间相互比较的机会增加,也就意味着竞争的增加。因此,在充满竞争的人类社会中,嫉妒无处不在。
2.嫉妒对社会有什么影响?
有了对嫉妒的理解,就可以来看看嫉妒对社会的影响。
因为嫉妒是一种破坏性的情感力量,又如此普遍,所以人类为了不被个体的嫉妒所吞噬,维持庞大而复杂的群体合作,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的约束机制,促使人类文化走向复杂。作者说:“人类是一种容易嫉妒的生物,如果没有嫉妒带来的对被嫉妒者的社会约束,我们将无法发展出我们在现代社会中所使用的社会制度。”
可以从很多部落社会的黑魔法传统中发现,巫术、魔法通常都和嫉妒情绪有关,往往是来自弱势、边缘的群体,投向更加强势的一方。
比如,书中提到的非洲阿赞德人。这个群体居住在今天的苏丹、南苏丹一带,他们在人类学、民族学历史上非常著名,因为他们有一套非常典型的巫术系统,而且基础就是无处不在的嫉妒情绪。虽然阿赞德人笃信巫术,但是他们并非没有逻辑,整天胡思乱想,恰恰相反,他们非常相信因果,万事都要一个说法。比如我们得了感冒,可能会说自己着凉了,或者最近休息不好,总之是自己不走运。而阿赞德人就会问,为什么偏偏今天着凉?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休息不好?一定是有人搞鬼,用巫术害我。
所以阿赞德人有一句话,“首先现身的是贪婪,接踵而至的是巫术。”他们把嫉妒和其他道德污点归在“曼古”名下,这是一种神秘力量,会利用人的情感给他人带来厄运。阿赞德人认为,虽然并不是每个嫉妒的人都会成为巫师,但是每个人都可能会嫉妒,而且一个人不需要有意识地想要发动巫术,只要有嫉妒情绪,就可能引导曼古去伤害别人。因此,阿赞德社会中对嫉妒讳莫如深,每个人都从小被告诫,不能嫉妒,以防被人指认成巫师。万一谁有嫉妒情绪,就会直接被禁止参加集体活动。可以说,阿赞德人的独特文化,就是围绕遏制嫉妒,而发展起来的。
总的来说,人类社会不会放纵嫉妒,而是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控制嫉妒,作者说,“并非所有的文化都有像希望、爱、公正、进步这样的概念,但几乎每一种文化,包括最原始民族的文化,都觉得有必要给那些不能忍受其他人拥有他所没有的东西的人,以及因此在看到别人失去这些东西时感到快乐的人,赋予一个名称。所有的文化都提供了一套概念和仪式机制,以寻求保护自己免受这样的同胞的侵害。”
但是问题也来了,因为人类总是倾向于控制嫉妒,很多人开始主动采取“避免嫉妒”的行为,这就是嫉妒的第二层影响。而且,这一层影响还是隐藏的,通常以“渴望被接纳”“渴望被喜欢”的形式出现,实际上是压抑自我的表现。
第一种嫉妒避免行为,是通过减少的方式,主动消除嫉妒的物质基础。
比如,刚刚说的阿赞德嫉妒巫术是针对同群体熟人的,其实也有无差别伤害的嫉妒巫术。作者引述了一个厄瓜多尔的美洲原住民部落,他们总是以嫉妒为由制造雨水,为了给他们的同族人带来伤害或烦恼。有一次人类学家跟当地人一起过河,正好碰上大雨,水位上涨,差点翻船,于是当地人跟他说,回去就要作法继续降雨,让别人过河也很麻烦。这可真是自己淋过雨,所以非得把别人的伞撕烂。
在更常见的案例中,这种主动减少会以经济行为的形式出现。有一个专门研究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学家弗兰克尔,曾描述了加纳一位部落酋长的困境。这位酋长曾在一些欧洲出口公司的办公室担任文员长达30年,他想先通过积累储蓄资助一个政治组织,来壮大自己的政治影响力,但他发现这一点无比困难。每当他的亲戚认为他已经存了钱,他们就会以家庭责任为由来要钱。“在西非,人们总是在银行门口徘徊,当他们的亲戚提取了一笔钱出现时,他们就会扑上去。这位酋长不得不把他的账户从一家银行转到另一家银行,因为他的亲戚设法从银行职员那里套取了他的存款信息。”最终这位酋长想了一招,他开始建造一所房子,但故意不完工,这样他就可以展示给他的亲戚看,自己没钱了。最后,他的亲戚们都相信了他,于是他才能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开展自己的储蓄计划。
此外,舍克认为,在很多社会中,酋长或者头人会主动把集中的社会财富大规模消耗掉,或者直接再分配,用物质分发换取社会声望,平均地提高成员们的富足水平,根本原因也是为了避免产生嫉妒。比如太平洋上的马西姆人,虽然人们对部落头人通常都很尊敬,头人们也有相应的组织才能,但是他们在商业化过程中,很多有希望的企业最后都是半途而废。研究者发现,这是因为马西姆人的首领不是为了积累财富,而是为了确保平等分配。因此,这些领导者必须不断地问自己:“在我的追随者那嫉妒的眼神中,我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他的目的不是财富的总量增长,而是每一个成员的平均增长,这与商业社会格格不入。
这种减少嫉妒的行为看起来很少见,其实在发达社会也很多,最常见的就是两代人之间,有些父母会觉得自己以前比子女现在的条件差多了,所以孩子没有条件吃苦,也要创造条件让他们吃苦。这其实是长辈内心的嫉妒感作祟,是不利于孩子适应社会的。
第二种嫉妒避免行为,是形成了压抑“成功者”的文化。
一个非洲案例中,当地部落的成员在铜矿和城镇工作,逐渐采用了货币经济。其中不乏主动离开部落土地,寻找发财机会的个人,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被认为使用了“黑魔法”。他们认为,如果一个人的田地比别人的要长得好,一定是因为有人使用了巫术,破坏了别人的田地,让自己的田地变得肥沃,而不是因为耕作方法的进步。比如有一个叫亚当的人,他在教会学校学会了木工活,自己赚了点小钱,在村里面盖了唯一一间砖房。于是人们就说他用黑魔法驯服了牛,去别人的家里偷运东西到自己家,所以才会变得有钱。
中国人说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也属于这种情况,不过不一定涉及经济行为。书中提到了中国人类学家胡先晋出版于1944年的名作《中国人的脸面观》,介绍了中国人的面子观念。当年这篇文章是讲,中国人的面子不靠吹,而是靠谦虚。由于文化差异,当时很多西方人认为中国人一被夸奖就表示谦虚和拒绝,是一种虚伪的表现,所以胡先晋特别强调,很多中国人的自谦是为了避免被人针对,因为“一个爱吹嘘的人,在失败时不会得到他所在群体的同情,相反,他会受到嘲笑”。也就是说,这些中国人的内敛、含蓄,与控制嫉妒的社会原理不无关系。
在一个印度村庄里,一名农业发展项目的工作人员建议农民在下一个收获季使用特制的种子或新型肥料,但这些建议很少被采纳。一位在印度乡村担任传教士多年、对我们的理论一无所知的印度老人解释说:如果这个新方法果真如其所承诺的那样带来特别的丰收,那么这个人就会害怕“邪恶之眼”。很多文化中都有“邪恶之眼”的传统,也就是通过眼睛来向嫉妒的人“发射”巫术,而这种眼睛巫术在中国,虽然没有类似的邪术传说,但我们也会用眼睛的隐喻,比如“眼红”“眼馋”等等。如果有人让自己比邻居们更好看、子女更多、更有钱等等,当然也包括采用新技术获得丰收,就要承担邪恶之眼的风险。如此一来,成功奖励不多,失败毫无收获,就没有人愿意尝试创新了。
不仅仅是在发展中国家,就算是发达国家也容易受到嫉妒的影响。作者举的例子是1896年美国总统选举,我们也可以以此作为例子,联想到很多更近的案例。
在1896年,当时美国打完南北战争,国内经济开始腾飞,出现了卡耐基、洛克菲勒等等企业大亨,但是国内贫富差距也开始逐渐拉大。不过,当时选举中最争议的话题并不是贫富差距,而是聚焦在一个非常技术性的问题:要不要把1873年实施的金本位制度,恢复成以前的金银货币双轨制。这个问题乍一看就知道,是需要经济学知识的。但显而易见,如果在选举的时候来给选民们讲经济学课程,恐怕也拿不到多少选票。 所以当时民主党的候选人布莱恩就想了一个办法,直接利用人类的嫉妒心理,他把黄金和特权挂上钩,攻击金本位支持者是“金虫子”,而把白银说成是代表普罗大众的金属。布莱恩声称,支持黄金货币的人代表贪婪的特权阶层,所以他为白银争取和黄金平等的地位,也是为穷人争取和富人同等的地位。他有一句名言,“你不应该把这个荆棘之冠压在劳动者的头上。你不能将人类钉在黄金十字架上。”甚至就连他的共和党对手都有些动摇,不敢提到“黄金”这个词。凭借自己出色的演说才能和煽动嫉妒情绪,布莱恩获得了一大批不明就里的底层支持。不过,共和党最后还是靠洛克菲勒和卡耐基的数百万美元资金在宣传战上扳回一城,最终险胜。
的确,如果从当时的法律和经济情况上看,美国作为当时的世界第一白银生产国,为了稳定币值以及和国际贸易接轨而转向金本位制度,是有一定风险的,特别是会冲击白银矿主的利益,于是白银矿主支持反对金本位的民粹主义党和民主党联合,发动了强大的舆论攻势,而布莱恩就是他们的代言人。实际上,如果用布莱恩的双币制,美国可能会陷入严重的通货膨胀,摧毁美国债券市场。但是对于负债累累的农民和小商人来说,哪有那么容易算清进出口结算、通货膨胀和汇率浮动的账,他们之所以会被白银矿主忽悠成金本位的反对者,是因为当时社会矛盾尖锐,嫉妒心理被利用,而并非布莱恩真的提出了多么高明的经济主张。事实上,支持金本位的麦金利上任后,开启了美国经济三十余年的黄金时代。
舍克对嫉妒的看法是偏向负面的,但他认为这种负面也曾经在复杂社会的形成上发挥过重要的作用,正是因为要控制嫉妒,所以才产生了复杂的社会结构。但是,舍克更想强调的是,嫉妒的破坏性不仅在于嫉妒本身,还在于社会为了消除嫉妒、避免嫉妒而过度压制个人的积极性。有些文化中遏制嫉妒的做法,打压了敢于创新和突破常规的人,形成了针对突出个体的习俗,反而会扼杀社会和个人发展。而现代社会中,也会出现利用嫉妒情绪的政客,开出富有煽动性的空头支票,骗取大众认可。
3.结语:如何看待嫉妒?
需要强调的是,舍克在原书当中还试图论证嫉妒和社会公平的关系,他认为工业时代产生了各种对社会公平的思潮,根本上都是源于人类的嫉妒心理,试图让社会屈服于嫉妒者。这个观点忽略了嫉妒对社会正义的正面影响。在本书写作的时候,无论是美国还是欧洲,都出现了大规模的青年社会运动,舍克通过和他们的交流,了解到他们对当时贫富差距的担忧。但是舍克认为这些人的诉求和中世纪的宗教狂热分子没有什么差别,本质上是敌视奢侈、崇拜贫穷,而要求全社会都要遵守一个固定的消费标准。他解释说自己并不支持炫耀和浪费性的消费,但他认为每个人的标准不同,有些人的正常追求,对其他人来说就是奢侈浪费。他担心对富人生活方式的批评实际上出自对他人生活方式的嫉妒,并可能导致社会丧失活力。
这是因为舍克错误地认为,人类对财富平等的偏好是完全由嫉妒所驱动的。我也查了一些资料,在2013年的一项经济社会学研究中,研究人员调查了新西兰、德国等地的学生和公众,通过严谨的定量研究,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人们想要社会收入分配更公平,并不是因为他们自己特别嫉妒别人。换句话说,一个人是不是容易嫉妒别人,跟他是不是希望社会更公平,这两者之间并没有直接的联系。这就推翻了舍克的观点。
实际上,即便舍克如此厌恶嫉妒,他也不得不承认“人必须配备潜在的嫉妒,以便反复地检验在他一生中不断出现的情况和问题解决方案是否公正”。也就是说,因为嫉妒情绪对社会差距非常敏感,所以可以作为一把衡量社会公正的尺。如果把本书中讲述的那些约束嫉妒、呼吁社会公正的习俗,移植到现代社会中对社会公正的监督上,我们是有可能设计出既能保证个人积极性,又能保证社会公正的新习俗,甚至是新制度。
而在现代社会,特别是移动网络时代,我们也会发现舍克的一些判断似乎在现在有了新的发展。比如说社会接近性,原先的解释认为我们只会跟自己身边的圈层、跟自己地位相近的人产生嫉妒情感,比如人们会嫉妒同级同事,而不是嫉妒CEO。然而今天随着各种短视频平台、自媒体的发展,我们越来越多能够“看”到原先我们很难接触的阶层,而这种不断的信息暴露,产生了一种“接近的”错觉,让很多人产生原来很少见的嫉妒情绪。这种嫉妒情绪被网络的匿名性所强化,甩开了我们文化当中原有的遏制嫉妒的部分。因而,在今天的网络空间当中,你能发现许多的键盘侠、杠精等,这些也是我们需要进一步思考的问题。
而对于那些总是担心被别人嫉妒,或者总担心自己会不会太容易嫉妒别人的朋友,听完这本书,希望你可以意识到这种情绪其实非常常见。用作者的话说,世界不可能属于嫉妒者,但我们也不可能从社会中根除嫉妒。我们没有必要担心自己总是嫉妒别人,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接受世界的参差,也是与自己的不完美共存。我们更没有必要向嫉妒屈服,要勇敢地做更优秀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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