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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书签万象

二书签万象

作者: 声白 | 来源:发表于2018-11-05 19:15 被阅读8次

    “嗯,你是不是应该和我解释点什么?”

    “......”

    “那这样,我问,你回答,怎么样?”考虑到他大概是不会主动和我陈述时间的来龙去脉,我想着尽可能套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他点了点头。

    “你是哪里人?”

    “小的开封人。”声音低沉。

    果不其然,清明上河图所绘便是开封景象。

    “那你是谁?出来做什么?”

    “我在一户人家做工,少爷吩咐我出来相一个马嚼子。”

    “哪户人家?”

    “唐家,只知道是做生意的。”

    “那,你知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外面很亮,就醒了过来,醒来就在这里了。”

    “那你以前在哪?”

    “以前,以前就在开封。”

    看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我把他重新拎回了书桌上,让他在集市上继续相他的马嚼子。

    我把椅子拉远了一点,好全景式看这些来来往往的人群。与昨天不同的是,今天桌上多了桥梁,多了树木,多了店铺,甚至多了河道。街上的人来来往往穿梭如织,衣着或简单或繁复,体现着他们不同的地位阶层,但依旧和谐地存在于同一个时空,商铺也是唐朝的模样,偶尔穿来的叫卖声,或是讲价的声音,又或是小孩子打闹的声音,俨然就是开封城最繁盛的生活景象。

    他们是某种力量普渡的生灵吗?没有答案。至少我没有,至少现在没有。

    伸手去够果盘里的苹果的时候,看见苹果上有一排整齐的凹槽,如同被犁过的地,沾着泥土的气息。我有些无奈,但选择了宠溺和默许。只要没影响到我的生活,无所欲为便是我做的让步,也是我给你们小小的权利。

    从此,卧室的窗帘再也没有合上,日光,月光,星光,只要是光愿意探视的地方和时辰,便给他们足够的空间和自由。

    下雨了,屋外很阴沉,没有光。

    自从昨夜合上,一整天,这本书都没都开启过。因为是周末,没有去实验室上班,安静的窝在家里看剧看书,还蒙着被子睡了饱饱的一觉。

    雨天,是极适合睡觉和读书的。雷声很闷,低低的气压刚好营造了避世的氛围,像极了深山里的竹林和木屋,与世无争的时候思考一下庙堂或是放任自己读散文小说都是再好不过的。

    浑浑噩噩睡到下午四点,靠在床头看书,不时地瞥一眼桌上。有点期待他们出来的那一刻。

    傍晚的时候,彩虹和阳光同时造访。屋子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挑夫最先挑着担子出来,担子里大概是烧饼,我想。竹篾编好的筐,竹盖微微欠起一边,扁担被磨得发亮,两边略厚,稍有下垂,挑夫照着竹筐上下颠簸的频率行走,哼着并不是很轻快的小调子。很快弯腰下担,将扁担立在了我的笔筒上。

    还挺会找地方立,我想。

    他没有靠着墙边坐下来等候,只是站着。让我觉得他的双手似乎无处安放,整个人也显得很局促,也不懂得叫卖招呼客人,就那么等着,似乎不像是做久了小生意的。反而有一种“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意境。

    无心看书了,盘腿坐直望着书桌的方向,怀里还裹着我的被子。

    一会儿,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走过来,眯着眼睛笑着,“给我来两个烧饼。”

    他有条不紊地包好递给姑娘,手脚麻利,但目光一直在烧饼上,不曾看那姑娘一眼。她取过两个包好的烧饼,递给他几个铜板。随即咯咯地笑了:“我说你这人,卖东西都不看客人一眼的吗?”

    他双手磨着裤缝,憨憨地笑着,有点尴尬,说:“实在是没必要看姑娘你。”

    “算了吧,不难为你了,看你也是老实人,忍不住逗你两下。你这饼做得不错,我家小姐很爱吃。”

    “那就好,那就好。”说这话时,他的眼神重新回到了地上。

    姑娘转身走了,长长的发在摇动,腰身轻盈。

    那大哥将铜板揣进袖口,神色有些落寞。

    我掀起被子下床,凑近了问:“大哥,你是开封人吗?”

    “不是,洛阳。”

    书签上是开封图景,那他又是如何从洛阳来此呢?

    “我本是来此为官。”

    “大哥,你怎么称呼,怎么会沦落至此,又为何如此神情?”

    “杜兴。这里不是唐朝吧,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我惊愕地说不出话,对情势审视地如此清楚,看来不是一般人。

    “的确不是唐朝,这已经是几千年后了。”

    “我本官至三品,却因身为言官,触怒皇上,沦落到这步田地。我的妻女还在洛阳,如今又不知到了何时何地,我的女儿如今也该像刚才那个丫头那么大了吧,我连见他们如今都成了奢侈。”他自顾自说着。

    果然民间常常隐匿着不一般的人,识文断字、仅凭我家的陈设就猜出环境的转移,这样的人却因为活得清醒才触动了社会的隐疾。抱负、责任,担在肩上便意味着身家性命,不担着又觉得有愧于心。

    “我还能回洛阳吗?余下的半生,我只想和他们在一起。什么朝堂,什么抱负,我都不要便是了。我还能回去吗?”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我连你们怎么来到我的时空都不清楚。”

    他重新低下了头,就好像刚才的激动和愤懑从来没有过。

    真正的幸福应该如同微草,如同砂砾,如同枝桠,如同根茎一般缠绕,阳光和煦,温暖宜人。院子里有一棵杏树,树下有一架秋千,还要有只猫,白日里闹腾又黏人,午后就慵懒地趴在花藤旁边打盹儿。孩子会去揪猫的胡须,引来猫的反抗。他和她就坐在躺椅上,笑意盈盈地瞧着。

    这应该是他幻想的幸福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但是,于他,如此通透明白的人,痛苦也是加倍的。冷静的生活,愈加变得奢侈而且考验勇气。

    越透彻,越固执。表面再淡然,柔情和不甘都是藏不住的。

    想这些的时候,桌面又热闹起来了。他摊前围了不少人,衣着都挺寒酸的。或许,对他来说,忙起来,便能少痛些。闲着,才是最大的折磨。我看着他们在这样一个迥异的世界里,却仍旧摆脱不掉痛苦,寄居于一枚书签,却仍然要重复着往日的生活,挣扎、前进。心酸却找不着法子帮他们摆脱,或者,我这种想法就是错的,只有自己才救得了自己吧,别人,哪里谈得上救赎二字。

    这会不会是一个冗杂的圈套,又会不会是他们自己在做着徒劳无功的消耗,在日复一日中选择消耗自己,把束缚当成一种偷闲的手段,人在画中,灵魂却已经沉沦。

    可杜兴呢?以他的才识,应该看得透才对,怎么会被画束缚。

    有一个小小的家伙在扯我的袖口,我只是觉得痒痒的,小家伙看起来扯得很费劲。有着白皙的皮肤,绾着两个小小的发髻,看起来是八九岁左右的光景。浅紫色的罗衫,衣袂飘飘,语气又是极柔和,让人心生怜爱。

    她的眼睛里像是汪着一眼泉水,碧莹莹的,星星点点地漾着纹,很纯真、稚嫩的眼眸。

    “我在书里发现了一点东西。”

    “是什么呢?”

    她没有说话,看起来有点害怕。刚才还开门见山的她,突然又恢复了小女孩应有的神态来,让我有些奇怪。

    “那就先不说,你能跟我说说,你们在书里是什么感觉吗?”

    她突然抬头看我,神色愈发异样。她反复揉搓着衣角,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要给我的东西是不是和这本书有关。”我严肃起来。我觉得,她一定是知道什么,而且应该也不只是外边看起来八九岁的样子。

    “里面很黑,没有光。进去以后便没有意识了,像是被操纵了,浑浑噩噩的。”

    “如果是被操纵的话,出来以后还能记得当时的状态?”

    “不记得。但是我记得。”

    她又低下了头,没再说下去。

    “那你知道为什么这本书的开合与光有关吗?”

    “不知道,”她摇头,“我只知道,没有光的话,我们就会被强制的力量拉回去,不能多做停留。”

    “那好吧,看来你了解的也不多。”我叹了口气,“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在书里发现什么了吗?”

    “其实我也不确定,这件事是不是和这个东西有关,也不确定是不是要告诉你。但是我觉得你是这里唯一和我们不同的人,或许你有办法可以知道解决的途径。”

    “我能不能解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一起面对。只要我们尝试了,那么无论什么结果都能够坦然地接受了对不对?退一万步讲,只要开始,总有一条路是通往正确方向的吧。”

    她没说话,似乎实在考虑我说的话,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坚定了不少。“好。”她说。

    我点点头,伸出手掌,示意她放到我手里,那东西竟陡然变大了,猝不及防地吓了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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