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影

作者: 雨润天泽 | 来源:发表于2020-04-09 09:49 被阅读0次

            今年的春天雨水特别多,隔三差五就会淅淅沥沥的下上一场。时间已经是四月初了,接二连三的春雨让天气仍旧湿冷。不知道圣湖湿地公园里是不是早已百花齐放,是不是柳絮早已如萤虫般快乐的飞舞……

            我的眼疾又复发了,似乎比之前还要严重。看什么东西都是模糊一片,唯独对光的感知度还好,只不过都是重影。在天晴的晚上,我能看到月亮,只不过是重影的。那种感觉很奇怪。我常常把手伸到眼前,看到的是模模糊糊的,我的心比倒春寒还要冷,那种冷里有种恐惧……

            我的眼疾是可以手术的,只不过我暂时还不能凑够手术的钱。医生说我再不手术有失明的危险。那有如何呢?

            因为一时的倔强,我一人背井离乡来到此地。从打工到现在有一家小超市,原本一切都向好的一面发展,等待的就是一场波澜不惊的爱情。那样我的倔强就会是一个圆满,而我的眼疾却不合时宜的出现……

            那天仍旧下着雨,确切的说是飘着雨丝。房檐上不时滴答的落下一滴雨,那声音异常清晰。眼睛不好了,耳朵开始敏感了,稍稍有点动静就听到异常清晰。

            我一个人坐在小超市,看着超市门前的那条路,一上午也没有来往几个人。我感觉自己好像一直都是一个姿势,眼睛是睁着的,但是眼前只有一片白光。眼睛不好了,人也不爱走动了。就这样静静的待了一个上午。

            就在这时,超市门口那条略有积水的路上来了两个人。一个老婆婆手里牵着一个小孩。老婆婆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蛇皮袋,她穿着十分老气,感觉像是几十年农村妇女的装扮。那个小孩非常的灵气,眼睛大大的,瓷绷的小脸有些苍白。

            老婆婆笑着从我身旁走过,她的步伐非常的时候轻盈。过了一会儿,她们又返回来,还是那种定格般的微笑,还是那种轻盈如飞的步伐。我突然一惊,我的眼睛是不可能看的这么清楚的,难道我的眼睛好了吗?我把目光转移到超市的货架上,还是模糊一片。我再把视线转到门口,眼前仍是白光一片,刚才那个带孩子的老婆婆已经不见了。

            细思极恐中,我感觉那应该是幻觉,或者是失明前的回光返照。我内心一阵悲哀,连早晨买的豆浆和炸糕都不想吃了。我一个人安静的陷入沉思,周围如死一般的宁静……

            第二天,细雨仍旧没有停歇。我如泥塑般坐在超市。卖早餐的阿东帮我送来了豆浆和炸糕,但是仍旧没有胃口。快到中午,那个我以为是幻觉的老婆婆又带着孩子从我面前飘过。仍旧是那样的一种微笑。那个小孩诡异的冲我笑了一下,我发现他手里拿着炸糕。她们一晃就不见了。我不知如何解释,或许我的眼疾是间歇性的吧。

            我突然有些饿了,想去吃早餐。我把豆浆挪到我面前喝了一口,有些凉了,吃了一口炸糕,本该是甜的炸糕却如同嚼蜡。我心里暗骂阿东,最近做的炸糕越来越不能吃了。

            又一天过去了,雨仍旧没停。我几乎习惯了一个人不说话坐着。那种感觉是一种无我的沉静,眼睛周围仍旧一片模糊,但似乎已经习惯了。只是刚才接了主治医师陈医生的电话,他告诉我,我的眼睛要尽快手术,不然真的会失明的。我不知都说了些什么,挂了电话后也想不起来了。只是一个人盯着屋子里的电灯出神,电灯有些昏暗,我能隐隐的看清楚,只不过仍旧是重影的。

            还是那个时间,那个老婆婆又出现了,还有那个小孩子手里拿着炸糕,笑嘻嘻的看着我。

            “你能看到我,对吗?”老婆婆没有沿路走,而是站在我面前。她的话轻飘的如风一般,如果不是我耳力非常好,那是几乎听不到的。

            “是啊,我能看到你”我平静地说,其实我也在怀疑她的身份,只是此时的我已经有些万念俱灰了,我才二十多岁,如果眼睛失明了,那以后的生活,唉!不敢想象……

            “我是阿毅婆,我小孙子最近老吃你的炸糕,谢谢你啦”老婆婆声音悠远而空洞。

            “吃过的炸糕,什么时候?”我有些不解。

            此时那个小孩笑嘻嘻的吃着炸糕,可我的炸糕在桌子上没有动呀!

            “你最近吃炸糕是不是特别难吃呀,那是因为我的小孙子吃过的原因”阿毅婆声如蝇嗡“我是鬼,死了三十多年了,因为被法师施了咒,无法转世,只能在街头流浪,我已经这样漂泊了三十年了,再不转世就会魂飞魄散的”阿毅婆说到这里,表情有些伤感。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也知道你是好人,你能帮我吗?”阿毅婆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我。

            “我倒是愿意帮你,可是我都快失明了,我能怎么帮你呢?”我看的出阿毅婆没有坏心。

              “我的神龛倒了,你去帮我扶起来好吗?”阿毅婆仍是那种祈求的眼神。

              “就这么简单吗?”我问

            阿毅婆点了点头。“从来没有人祭祀过我,我也从来没有享用过祭品,唉!做人让人欺负,做鬼让鬼笑话”阿毅婆开始哭泣起来……

            阿毅婆曾经住在出城三十多里的启明村。我按她说的地址去寻找她的神龛。我坐了一辆小巴士,又倒了一辆人力三轮,终于在快晌午的时候到了启明村。

            这是一个不大的村子,因为眼疾的原因,我几乎是摸索着向前走的。刚到村头,我隐约听到有人在哭泣,我尽量把目光聚向哭声,隐隐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在哭,那种哭诉里带着惊慌失措,那老婆婆嘴里一直叨念着“别杀我,别杀我,都是我的错……”

            这是一个诡异的村子,当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问路时,他一听到我找阿毅婆家时,他头也不回的就跑了。最后一个老汉给我指了阿毅婆的家“那家里什么都没有啦。”老汉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一路摸索着我来到阿毅婆家里,那是一栋年代久远的木屋,门没有锁,我推开门,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刺激着鼻腔。窸窸窣窣中,似乎是我的到来惊吓了屋里的老鼠,蟑螂之类的活物。我摸索到一张八仙桌,桌上都是灰尘,我打开手电筒,借着亮光看到八仙桌上有两个神龛,其中一个倾倒了,这个应该就是阿毅婆的神龛。我走上去小心的给她扶好,在我扶神龛的时候,我发现神龛底座下有一道黄表纸画的符咒。我小心的把它收起来,放在口袋里,然后把神龛扶正,然后离开木屋。

            到了村口,那老妇仍在语无伦次的叨念着。我快速离开了启明村。

            第二天,还是那个时间,阿毅婆来到我面前,我把经过告诉她。她一直很平静,当我说到那个村头哭泣的老妇时,阿毅婆身体抖动了一下。我告诉她我已经把她的神龛扶正了,她很高兴。我拿出神龛底座下的符咒,她惊了一下,然后说,“就是这个符咒让我不能超生的”阿毅婆看着我正色的说“帮我烧了它吧。”

            那张符咒在打火机的蓝火下开始燃烧,我能感觉到阿毅婆的身体在颤抖,或许是一种被解放激动感,或许是一种对回忆的伤感。

            阿毅婆给我讲述了她的故事。那个村头哭泣的老妇是她的妯娌。阿毅婆老公死的早,阿毅婆和儿子相依为命。她的妯娌阿丽怕阿毅婆和她家分祖产,她偷偷把阿毅婆的儿子给卖到外乡。阿毅婆去找她理论的时候,两个人厮打在一起,阿丽用锄头失手打死了阿毅婆。

            阿丽害怕阿毅婆死后找她寻仇,就找法师画了符咒让她不得超生。阿毅婆只能游荡,她无意间找到了她的儿子。她发现她的儿子活的很好,就放心了。但她常常思子心切就收养了无人看管的小鬼阿霖。母子情深,阿霖早就可以投胎转世,但看到母亲还不能转世就一直怎么跟着阿毅婆。

            至于那个阿丽,也是阿毅婆把她吓疯的。

            “你现在自由了,你还会去报复阿丽吗?”我问阿毅婆。

            “不会了,其实当年我也准备好了毒药,准备毒死阿丽的,只不过……唉!这都是命呀!”阿毅婆陷入了沉思中“活着不能成为好人,死后不能再当恶鬼啦。”

            几天后,阿毅婆和阿霖都投胎转世了,我没有再见到她们,她们是托梦给我的,我一阵轻松。感觉成全了别人或者说别鬼的一桩憾事。

            就在我梦醒后,我睁开眼睛看天花板的时候,我发现我能看清楚了,而且是异常清楚。我非常高兴,又跑到阿东那里吃炸糕,那炸糕也异常的香甜。

            在路上偶遇陈医生,他看到我时非常吃惊,他告诉我说,我的眼疾非常严重,即使手术了也不一定行,不手术是一定会失明的。可是我却奇迹般的好了,他连呼奇迹。

            我小超市的生意也莫名的好了起来。在不忙的时候,我桌子上的书时常会有翻动的声音,我看着翻动的书,冲着空气会心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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