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的梦想

来世的梦想

是成为狗

开心了，就把尾巴摇一摇

再跳进野地里啃草

失落了

就趴在爪子上看空气

我想我会是一只家狗

一只，不是一条

毛发鲜亮

四肢优雅地踩在地上

脖子里埋着项圈

龟速般牵着我慵懒的饲养员走

我跑不了太快

因为会有些喘不过气

幸而我早已习惯

吐吐舌头就好

或者回头看看人类

外出的路上偶遇一条野狗

朝我说着艰涩难懂的土话

汪汪……追逐尾巴

汪汪……捕捉昆虫

汪汪汪？

野狗影一样蹿跑了

我也时常梦到像影一样蹿跑

在没有饲养人的野地里

那么

我倒不如做一条野狗

一条，不是一只

开心了

就找野狗相互追逐

失落了

就趴在爪子上晒太阳

或者随地撒一泡尿

然而

在北风呼啸的时候

我只得躲在汽车底下

趴在爪子上

做一个软绵绵的梦

梦里有一只家狗

她高昂着头颅从我身边踱过

我只得把欲望埋藏在深深的雪里

然而

在北风呼啸的时候

风的刀尖在舔我的肚皮

肚皮里的肠子晃起了秋千

跋扈的路人用脚尖钉了我的屁股三下

我甚至不屑露出白森森的獠牙

索性还是趴在爪子上做春天的梦罢

可若是那样

我的肚皮也会趴在冰凉的地上

或许我可以走向自己

假如您能听懂平行时空理论的话

对，我的口吻是“您”

我现在是一位狗先生

不是一只，也不是一条

我走向我

来世的我走向现在的我

我对我说

嘿，我仁慈而慷慨的朋友

您知道的

在这样遭人厌烦的鬼天气

寒冷冻杀我

饥饿折磨我

连鄙陋的乞丐也来敲打我

我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我可怜的狗先生，您的不幸使我悲痛

但您不必担心

我这儿有吃不完的面包，柴火也够的

您想呆多久都可以

您可以随时走

也可以随时来

这儿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

我赶忙从柜子里捧出毯子

客厅的炉火也跳高了

就这样

我每天烤着炉火，吃着面包

颈上光鲜的毛发中不再有埋设的项圈

踱出的步伐轻快而优雅

开心了

就牵着我的朋友去外面闻好多气味

在没过四腿的草场里跳舞

不再从陌生人的双腿间穿过

作为一位狗先生

我终于完成了来生的梦想

直到耳中出现几声

瞎了你的狗眼

呔！你这势利的狗

狗先生成了狗腿子

我只得把狗毛扬起在萧萧的风里

来生的梦想

还是当一颗的石头

被指着骂

我不动

被扔进河流

就沉到水底

被以头邀架

就还他一个漂亮的大包

就做一颗石头

一颗就是一颗

随流水而光滑

迎落雨而斑驳

依四季的冷暖而温凉

石头还是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