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

        城市的天空亮得如同电子屏幕。张温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的全息影像。影像里上演着人们的游行，犯人甩机械手臂在砸向囚笼，但于事无补。黑衣警官淡漠地朝右边看了一眼，刹那间，张温以为警官在看他，隔着无数的二极管和电子屏幕，看着他。但是没有。随手把机械手臂里的力反馈机器安装上去，张温看了一眼来找自己进行替换的人，报了个价格：“195币。”

      新纪元里的人们实现了旧世界里所有人的梦想——不分种族不分国家的和平。这里没有战争，准确的说是没有发生战争的机会，人工智能快速发展，导致为了追求力量人们的血肉被机械替换。与此同时，神经拼接的技术已近完美，防止人们有犯罪的意识，政府于每个人出生的后三天安装上了窥探芯片，借此维护世界的纯净。每一个有犯罪意识的人都被思想警官带走了，带进了思想进化所。在那里，你的灵魂会得到涤荡，内心会被“净水”冲洗。

      张温是在十五岁的时候被取掉芯片的，因为他的父亲——思想警官。他的父亲偷偷把他的窥探芯片取下，并进行改造，换成了会自动发送优秀意识雨政府的系统。而他的父亲，在某一次思想逮捕中消失了，有人告诉张温，说是他的父亲进入思想进化所了，记忆也被清除了。所以张温成为了一名机械师，为了观察更多的人，找到他的父亲。

        “395币，我要求机械臂里安装仿生模拟。”来的人提了一个要求。张温眼皮微抬，看着眼前高大的“人”。他不知道眼前的是不是人，又或者，眼前的是一堆金属拼凑成的人形机器。他的头是来自上世纪老俄罗斯制造的“智慧牌”放生头，在时间的流逝中它早已经失去了原有的银色，变得乌黑而又丑陋；而人形机器的躯体却又是新兴材料，在霓虹灯的闪耀下熠熠生辉。新与旧的对比，衬得人形机器不伦不类。

      “490币，给你换个头。”张温说了一句。

      “头有什么用，不就是个放芯片的容器!”人形机器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

    张温不再说话，只默默地人形机器替换了手臂。

      正在替换时，一个黑衣警官来了，是张温在全息影像上看到的那一个。来者抿着嘴，只一招，就把人形机器制服。警官看着人形机器，黑色的仿真眼珠未曾闪过一丝波澜。“他在看一个蝼蚁。”张温在心中默默想了一句。警官扭头看了张温一眼，把神经阻断器插入人形机器身上，人形机器瞬间陷入了睡眠。做好一切，警官转身离去，但张温却看到了警官脖子后面的疤痕，像花一样的疤痕。“哐当。”手里拿着的机械掉在了路上，回忆如同潮水将他淹没。

      “思想罪从来都不是一种罪。”“生而自由，为何要被囚禁在芯片下。”……儿时父亲的话语在他耳边不停回荡，父亲的叹息声，父亲握着抢颤抖的手……这些画面不停地在耳边回放。“我当初做思想警察，就是为了守护那些人的思想。”父亲严肃的表情到现在还是他午夜梦境的场景，那时候的父亲虽然严肃，但不至于没有表情。

      雨声。张温伸手，发现下雨了。他忽然想起了父亲离去的那一天。那也是一个雨天，父亲去执行一个逮捕任务。黑色的风衣披在身上，张温注视着父亲的背影，心中暗暗决定自己也要成为一个像父亲一样的人。而如今他又一次注视着父亲的背影，眼眶却红了。他记得父亲做思想警察是为了保护人们的思想，而现在的父亲，才是一个真正的思想警察，冷酷无情，是政府的刀。

      看着父亲的背影，林文嘴唇翕动，最后还是闭上了嘴。此时的雨把霓虹灯光砸碎，他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最后他费力去看父亲背影，印入眼底的只是一片红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