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留在你身边

一个飘着瑟瑟秋雨的深夜，我接到了奶奶的电话。你轻声说：下雨了，多穿点衣服，别着凉！我在电话这头悄悄红着眼眶，轻声道:好啦好啦，别担心！

一直想写篇奶奶的故事，可是，提笔忘字。我想，此时的你应该正在酣睡吧，像从前一样，发出沉稳而规律的呼吸声，面容安详，略带笑意。或许，在梦里，你还记挂着我。我冲着你傻傻地笑，一个浅笑，就绚烂了你的整个世界。

有些话，年少的时候，羞于启齿。等如今张得开嘴，已人近十八，且远隔万重山水。

奶奶，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我，老把我当小屁孩。或许，在你眼里，我这辈子都是不着调的小屁孩了。

看着书桌上的合照，你青丝斑白尽成雪，红烛燃尽人憔悴。我忽然有些哽咽。隐隐记得，曾在泛黄的老照片上见过你年轻时的模样，那时，生活还未在你的脸上烙下深印。你卖力地生火做饭，汗水从眉梢悄然滑下，你笑得那么温柔，那么美。

你会把我抱在怀里亲吻我稚嫩的脸颊，你会把我放在膝上喂我吃红红的苹果，你会牵着我的手带我迈出人生第一个步伐。懵懂的童年记忆里，满满都是你。对年少的我来说，你就是安全感。

一年又一年，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电话听筒里，你的声音还是老样子，于是我天真地以为，偷窃时光的魔法师从未光顾过你。然而再见时，我总是难以接受现实，你的步履日渐蹒跚，耳朵也不似从前灵敏，当你错把洗衣液当成沐浴露递给我时，我开始慌了。

你的那些好时光，究竟去哪了？

很多情节都不再是记忆里最初的样子，时光将我们的面容和脉络轻轻改写，从伊始，到每个章节，到结尾。最后一个句号像是永恒的休止符，这一路，沿途看不到来时的痕迹。

画在手腕上的表没有动，却带走了彼此最好的时光。我在一天天长大，你却慢慢老去，直到有一天，我惊讶地发现自己比你高出了好几公分。我看到生命从头顶飞过时投下的斑驳暗影，时光的沙漏翻过来覆过去，凤凰花灿烂地开了一季又一季。目睹你眉间日益清晰的沟壑，我束手无策。

我想过许多可以让我们分开的理由，距离、疾病、战争亦或死亡。生老病死，如同无法改变的春夏秋冬，在岁月里与我们安静地对峙着。

我多么希望自己能拥有有一台时光机，可以永远留住你年轻的模样；我多么希望，这个世界上没有生离死别，可以一直呆在你身边，做那个长不大的小孩。我梦着这样一场幸福的童话，然后无数次的被现实敲醒。

奶奶，我想留在你身边，听你讲家里的陈年小故事；奶奶，我想留在你身边，给你削削苹果泡泡茶；奶奶，我想留在你身边，春夏秋冬，都陪你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