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地里的庄稼已颗粒归仓,只有来不及砍的玉米秆在寒风里飒飒作响。树上的叶子也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犹如一个个垂暮的老人,苟延残喘的立在那里。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却没有雪,阳光很好,却没有暖意,一阵一阵的北风像要钻进人的骨头里般裹挟而来。梧桐又去山上转了转,其实地里已经没有什么活儿了,可梧桐在家里待不住,去地里转转似乎成了每天的惯例。
回来时,梧桐特意绕到小卖铺,喝了一瓶二锅头。喝完,他带着脸上的潮红,蹒跚着走回了家。刚一进门,他就看见了清霜,她正站在堂屋里和父亲说话,梧桐没搭理,走回自己的房间,倒头躺在了床上。不久,他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半夜,他看见清霜躺在身边,竟有种不可置信的陌生。他们不在一起太久了,久到梧桐都不适应身边有个人了。梧桐没说话,他口渴的厉害,本想喝杯水的,又想起清霜浅眠,便没有再动,却也没有再睡着,一直睁着眼到了天亮。
第二天,清霜破天荒的叫住了出门的他,“梧桐,我有事和你说。”梧桐转过身,来到父亲房里。“梧桐,我想把屋后菜园的那两棵杏树砍了,在那里给娃盖个车棚…”
“杏树?”梧桐猛地抬起头。“菜园那么大,车棚盖那里都行么!”
“那里离大路近,下雨下雪时娃开车方便!”
“好,砍了,砍了,过完年暖和了叫几个人很快就盖好了。”父亲很高兴,父亲想他的孙子,孙子做什么都行,梧桐知道。
梧桐沉默了,他想说他舍不得那棵杏树,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梧桐照例去山上转了转,喝了酒回家。清霜在等他,看他喝了酒,脸色明显的变了。梧桐什么都没说,刚想躺会儿,清霜叫住了他,"我们去把那两棵树砍了吧!”
“那两棵树挺大的,光我们俩不行,过几天我叫几个人再砍。”
“能行,我们两个人呢,慢慢砍,娃联系的拉材料的明天就来了。”
梧桐拗不过清霜,提着斧子去了后园。清霜没干过活儿,她只能在旁边看着。梧桐一斧子一斧子砍着,喝了酒的胳膊软绵绵的,总使不上劲儿。费了九年二虎之力,终于把一棵树砍断了。可好巧不巧,那棵树的树冠搭在了旁边的树上,梧桐和清霜用尽了力气,都没能拽下来。
“那就把那棵树也砍断,他们就一起倒下来了,我们再慢慢收拾。”梧桐本想说,我们休息一会再砍,他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可想了想,又砍了起来。
“哐—哐—”梧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下一下地砍着,他盯着眼前的缺口,快了,快了,终于快砍断了。当梧桐挥舞斧头时,心里还在想,终于可以休息了。忽然,他听到了一声惊呼,抬头一看,两棵树以万钧之势向他扑来。梧桐想躲开的,可那树的速度太快了,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到了他的眼前,砸在了他的头上!
梧桐看到了清霜惊慌失措的脸,忽然就想笑,清霜啊,原来,你是来送我一程的,这就是我们的一生啊!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时刻,梧桐想:清霜,如果有来生,我们别再遇见了!
梧桐死了,终年五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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