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沙漠

我刹住车，如释重负地靠在座椅上喘息，汽车吐出一串呛人的黑烟，消散在天空中，和密布的乌云融为一体。

刚刚来时的路早已被肆虐的沙尘暴吞噬，我 们逃过了又一次劫难，来到了这片沙漠——人类开辟的最后一个安全区。但很不幸，这里的结界即将不堪重负，三周后，沙暴将把这里的一切从这个星球上抹去，从无言的历史中彻底根除。

我看向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的朋友，她显然也惊魂未定。我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调侃地对她说：“好好享受最后的三个星期吧。”她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看着车窗外，狂风呼啸而过，好像奏响了生命的终章。

我们找到人类的基地，这里也同样被悲伤的气氛笼罩，人们面无表情地从我们眼前走过，这里一片死寂，只有偶尔能听到的孩童的啼哭声，给本就绝望的人们雪上加霜。

我们别无选择地在这里住下，等待末日的降临。我们挑了一座离人群最远，离沙暴最近的房子，想要借此安宁地度过最后的时光。

我艰难地数着日子，与其说是惧怕死亡，不如说是渴望解脱。朋友每天早出晚归，谁也不会关心她在做什么事情。我的汽车被我停在楼下，每天清洗三遍，我把引擎盖上每一寸沙砾都仔细地擦掉，也试图洗去逃亡在我这位“老战友”身上留下的风尘，好让它报废地体面一些。

直到末日前的倒数第三天，朋友拿着扫描仪冲进房间，迫不及待地展示她的研究成果——她发现地球上有一个类似安全区的信号，在距离我们二百公里之外的地方。

我几乎认为她疯了，我问：“你怎么走？找到这个安全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何况沙暴里几乎没有视野，很容易迷失方向，而且谁都不知道沙暴里有没有野兽，有没有深坑……还有物资呢？燃油呢？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发狂，等我平静下来，她才慢慢开口：“是，我们也许真的会死，但是与其在这里等死，我宁愿冒险去寻找新的安全区，哪怕死在路上，我也不会后悔——每一个人都会死，但不是每一个人，都真正地活过。”

借着月光，我静静地看着她，她尚未褪去稚气的脸上写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在黑夜的映衬下，她的眸子像被洗过一样明亮。

我好像忽然明白了，其实人们真正要走出去的，从来就不是这片沙漠，而是扎根在心底的贫瘠。

我们跳上汽车，调转车头，指着希望的方向。

风托起我们的头发。

这一次，是真正的，越过沙漠。

摘自网络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