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牵着三子赶到屋内的时候,剑光闪过,使她有一瞬间的迷茫。尘埃初落,一切都好似昨日一般,恍若梦中,蜀汉便已经归降。象征着投降的白旗在城墙上随风摇曳,就好像着蜀汉的君臣一样,没了风骨,弯了脊梁。
“你们!畏战如妇孺!”
“你们!畏战如妇孺!”
夫君刘谌的怒吼好像就在耳边,可今日之皇宫却好似一片死寂。
阿斗——崔夫人万般不愿这样称呼她的皇帝,她的陛下,她的公公,她夫君自小以为依赖的榜样——阿斗在哪呢?他可是卸下了皇帝的锦服华章,拆下了万米宫墙的金珠翡玉,谄笑着,媚颜着,带着那些朽木似的栋梁在城门外送降?
崔夫人不知道。她只知道宫里太静了,静得没有一丝人气儿,静得只听见她夫君刘谌苍白无力的怒吼,怒吼之后是心如死灰的悲呼。
“蜀汉将亡!”
亡得悄无声息,亡得肝肠寸断,亡得不甘,亡得羞惭。
昨天,阿斗还在宫里和宦官斗鸡走狗,还在为了躲避相父诸葛亮的责骂而躲闪推诿,今天就已经全然安静了下来。宫殿里空荡荡的,只有先祖的灵位在沉默地注视。刘谌手提宝剑,发冠斜垂,投降的耻辱似乎比战败的噩耗还要让他伤悲。他曾经意气风发的背已然弯折,似乎连发梢都染上了哀痛和绝望。
“蜀汉将亡!蜀汉已经亡了啊!”
刘谌状若癫狂,利剑劈开空气,带出风里铮铮的嘶吼。剑芒划过,刺开崔夫人脸上丝丝血珠。
但崔夫人不怕。因为在她端庄自持的皮囊下,心也有如沸油滚煮,煎熬难抑。她忍不住颤抖的手只有她身后的儿子看见,她表露无遗的悲痛只有先祖的牌位最为明晰。孩子们害怕、无措,拉着她的衣角,希望从她这儿得到力量和安慰。可她并没有回身抱抱她的三个孩子,连怜惜的眼神也未曾给过。因为他们是刘氏的后裔,该有着蜀汉皇族刘氏的气节。
城内悲戚,城外阿斗正披上白色的长巾,载着满车的珠玉向邓艾走去。城墙上,守城的军士早已是泪满襟。
百姓,先祖——
何以告慰,唯死而已!
崔妇撞柱死,
大儿扑剑亡。
儿颅告先祖,
悲呼
横剑谢百姓,
埋骨旧庵堂。
君不见,降了的后主成了安乐公,一世安乐;奴颜的阿斗作了伶人,巧笑不思蜀汉垣。
司马师问他:“可思蜀否?”
后主曰:“不思。”
司马师再问:“可思蜀否?”
阿斗答:“臣下教我,当思。”
如此憨态,如此实诚,如此蜀主,如此亡国之君!
同为刘汉嗣,
不同刘汉骨。
巧笑作伶人,
不思旧成都。
乐不思蜀,
为奴为奴。
不做埋乡骨,
愿为魏国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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