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读书

                     

宁波读书

                          宁波读书

        宁波的十二月，微风拂面，细雨沾衣，晚秋春意，气爽物新。 阔 别了31年，我们又来到了这里一一宁波，我们曾经读书的地方。

      这是一次期待许久的聚会，因为这是我们离开学校、脱下军装后的首次相聚，同学亦战友，特别的时期，特殊的身份，意义非凡，激情澎涌，兴致高亢。

        我们先是来到宁波大学西校区即原宁波师范学院所在地。这里虽道舍变新，但物貌依旧，大家纷纷拍照留影。途中参观了市里的宁波帮博物馆。宁波，东海滨、甬江畔、宁波帮，天人合一，地灵人杰，商贾充栋，叹为观止。最后来到原来吃、住和上课的地方一一部队小营区。这里虽旧址依在，但周围已高楼林立，只能登高放远，隔道眺望。好在曾经进出、游玩的西河街仍然是那样秀雅和恬谧，河边依旧小草青青，河水依旧静静流淌，很多的记忆仍然可以从这里拣回来。

 

宁波读书

      在返回酒店的车上，我的脑子开始有些浑浊起来，我的思绪开始穿越，我的血液仿佛在倒流，我的情感在跳跃，我的灵魂在游离：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在这里读过书、上过大学吗？

        我确实在这里读过书，但这书读得真的有些憋屈。

          从小就梦想着上大学、找出路，可总是天不随人愿。恢复高考的那年正好高中毕业，不用说，整天学工学农就是不学数理化，基础太差，没考上。 到部队后恰逢兴起学文化浪潮，重新拿起书本苦读硬攻，一心准备考军校，结果考的是学习一年就提干的教导队。好不容易机会来了，部队要选拨一批年轻军官到地方大学学习深造。复习、考试、录取，终于圆了大学梦，兴致勃勃来到宁波，报到的地点不是大学，而是远离学校的一个部队旧干休所营区：高高的围墙，拥挤的宿舍，简陋的教室。这就是我的大学。我的天啦！一群穿着军装、住在部队营区的大学生，真的有些现代幽默和滑稽。而更让人沮丧的是，老师来上课需专车接送；学生要参加学校和院系组织的活动，要到读书馆读书、借书须全班统一组织；日常学习、生活按连队模式管理。这不是要把人憋死吗？可憋屈的还不仅仅是这些。一群年轻、帅气大多又没有找对象的二、三十岁的军官大学生生活的小院里平常几乎看不到一个女性。你期盼的那种与女生同校，同班，同参加活动的条件不可能存在；你等待的那种与女生在教室同桌、在读书馆同座、在校园里同行的美好画面不可能出现；你甚至梦想的那种花前月下谈情说爱的美妙情境更不可能产生。这里就是一座庙，你就是天天在这里念经的和尚。这是上大学吗？我是大学生吗？我不禁发出这样的吼叫。但吼叫没有用，上的就是这样的大学，你就是这样的大学生。

        特殊的身份，特别的大学生，在这种特定的环境中受些屈也能忍受，总比在部队每天面对孤零零的岛礁、白茫茫的大海操枪弄炮要轻松、要惬意。但我又想错了，那不是来享受读书之乐的，那是来让你经历吞书之苦的。

        开课的第一天就让我傻了。发了一大堆从没听说过也从没见过的书，什么古典文学、现代文学、外国文学，什么中国通史、中共党史、世界简史，什么古代汉语、现代汉语、现代写作，什么文艺理论学、政治经济学、形式逻辑学，这些教材和读物像小山一样堆在桌上，让你望而生畏、不知所措。上课了，戴深度眼镜的老先生给你讲诗经的《关睢》，讲屈原的《离骚》，讲苏轼的《明月几时有》；有些新派的中年老师给你讲但丁的《神曲》，讲托尔斯泰的《复活》，讲鲁迅的《阿Q正传》；满脸严肃的老师给你讲楚汉之争，玄武之变，澶渊之盟；年轻些的老师给你讲当代小说《人生》的鉴赏，给你讲当代文艺评论家刘再复的人物性格组合论。一课接一课地讲，一科接一科地灌，一本接一本地塞，听不懂也得听，读不进也得读，装不下也得装，就像天天吃那没有发酵过的夹生馒头，咬不动，嚼不烂，但你得吞下去。硬吞下去的是像夹生馒头一样的知识，可作文时却又像挤牙膏一样什么东西也写不出来。每一次的作文，就是一次炼狱，就是一次近乎生死的考验。那写不出、写不好的痛楚，会让你产生强烈的恐惧和极度的自悲；那种读不进、跟不上的压力会让你神经错乱，精神恍惚，失眠多梦，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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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书终于读完了，毕业了，文凭拿到了，高学历的年轻军官，该高兴了，可回到部队一看，亏大了。原来一起从教导队毕业的当上连长了，而自已还是大排一个，工资差两档不说，你就感觉比别人矮了一大节。一个闷罐车来的同乡战友有的结婚了，有的转业进城了，而自已还不知道对象在哪里。更让人沮丧的是，在读书期间恰逢部队百万大裁军，部队级别降了，建制缩减了，回单位后没有岗位了。苦读了两年书，获得了汉语言文学专业大专文凭，却成了编外人员。转业排不上队，晋升没有指望。这书读得真窝囊，这书读得真吃亏，这书读得……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酒店，当走进宴会大厅时，已是宾朋满座，笑语喧阗。学校的领导来了，曾经的任课老师来了，同学中的将军、著作家、书画家、国企高管、民企老总、行政官员以及行业翘楚们来了。 三十多年后的相聚，翘首以盼，激情飞扬，叙旧谈新，举杯畅饮，酒醉人醉。

        回家的当晚，我意犹未尽地向爱人报告同学会的盛况，不料， 爱人说，她当初并不是看上了我这个人，而是看上了我的那个宁波读书的文凭。我惊讶，我愕然。可事实也的确是这样的，如果没有宁波读书，也就没有我对知识的更多渴望，也就没有我对事业的更高追求，更没有我对人生价值的更深刻思考和我后来的一切。

    是的，宁波读书，幸福人生从这里启航！(2018年元月于武昌华中师范大学桂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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