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哐啷!”门被重重关住,室内瞬间阴暗了下来,同时几声鸦惊之声传入耳中,令人心惊胆颤,元春不禁打了几个寒噤,抱琴忍泪吞声扶她起来“娘娘……”元春抓住抱琴同样被吓得冰凉的手,神思恍惚了一暝会,才回过神来,她——败了!贾家——也完了!想此,不禁悲从中来,恸哭不已,二十年了,她在宫里争斗了二十年,为贾家争了不少荣华富贵,名誉地位,如今一步错,恩宠尽失,贾家如从高峰一落千丈,支离破碎,难复荣宠,她似乎听到贾家数百人惨遭荼毒的哀嚎,刀光过处,腥风血雨,“老祖母!母亲!父亲!宝玉!”元春失控的爬向大门,门已被锁紧,她发疯的拍门”砰砰砰!砰砰砰!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一切罪过由罪妾承担!不要罪连九族!求皇上怜悯积德,皇上!……”凄凉的求救声为严肃的皇宫更添了几分恐怖气息,可惜,这深宫高墙,无人怜悯理会元春的哀求,这种声音,后宫之人早已听惯了,那一层层朱墙不知被多少女子的鲜血染就。
残月如血,清冷的月光从窗格射进,似一把把锋利的刀,射着幽冷的光,照亮室内豪华的装饰,元春体力虚弱的倚在门上,神情茫然,二十年的君恩,因东窗事发而荡然无存,果真是伴君如伴虎。“娘娘……”抱琴噙泪望着她,不知所措,元春嘲笑似的说“好糊涂的丫头,我虽尚在凤藻宫,却已经不是贵妃了,我如今……连贾家也保不住了,更何况你呢?”抱琴再也控制不住的扑在元春身上嚎啕大哭,元春摸着抱琴浓黑如墨的青丝,忆起了未入宫时的少女时光……
那个时候在家里享受着老祖母的疼爱,和姐妹丫头们一起肆无忌惮的嬉笑玩乐,无忧无虑,一派天真浪漫的美好时光,可是父亲的眉头总会在笑过之后悄悄的皱起来,继而是拂须轻叹,她不懂,父亲为什么总是无缘无故的不开心,她曾私下悄悄的问过母亲,母亲也只是低头皱眉,说“你还小呢,你是女孩子,别问爷们的事,你只须做好女儿的本分便好了。”见母亲不肯明说,也就不再强问,她将耳朵贴在母亲的大肚子上,屏息细听胎动,心里对这个还未出世的小生命非常期盼,没过多久,母亲顺利生下了小弟弟,惊奇的是这小弟弟嘴里居然含着如扇坠大小的玉石,上面还有字,正面“莫失莫忘,仙寿昌恒”背面是“一除邪崇,二消灾难,三知福祸”“三知福祸”元春猛省似的喃喃到“三知福祸……”她站起来,抱琴止住哭泣看着元春“娘娘?”元春想起母亲上个月入宫时曾对她说过关于宝玉的玉丢失的事……
母亲说,宝玉的玉曾丢过一次,那些丫头们怕被责罚,瞒着她们找了一段时间后才告诉她们,急得老太太对这些丫头骂了好一顿,要不是宝玉心善为她们求情,只怕还不知怎么样了呢,不过丢玉的那一天还有一件奇事,宝玉院里的海棠花竟然开了,那海棠花早就枯死了的,因宝玉舍不得,才没扔了,只是这海棠花从没人护理就莫名其妙的逆时而开,一家子觉得这恐是不祥之兆,但老太太却不觉得,说是因春节迟了,还算十月,应着小阳春的天气,这花开因为和暖是有的,可是这海棠花若不是妖邪这宝玉的玉如何就丢了呢?因此俩个月后一场大雪冻死了海棠花,宝玉才重新被凤丫头捡了回来,可算有惊无险。
《红楼梦》——贾元春[恨无常]
“知福祸,海棠花,宝玉……”元春念叨着又想起母亲入宫拜托她的事,薛姨妈的儿子薛蟠为了个戏子,和仇都蔚的儿子起了挣执把他给打死了,这仇都蔚是忠顺府的人,对这个案子死抓不放,这薛蟠虽说是个混账不成器的,可他毕竟是宝玉的大舅子,若这案子闹大了,贾家会因为与薛家联姻的关系而受牵连的,忠顺府一向与贾家不睦啊!元春苦涩的嘲笑了一声,“这是报应啊……母亲,儿……已无能为力了!”说着无力的坐在墩子上,当初父亲送她入宫就是为了在后宫里为贾家谋方便好处,如今荣华极致,物极必反,且不知谨修好生之德,一味奢靡无度,不立家法传教子孙,以致种下恶因有今一报,这一切就算没有忠顺府打压拍挤,也会因自身恶因而遭恶报。
二十年前,她刚学会腌制玫瑰卤子,想送给母亲一罐尝尝,结果在窗外听到父亲沉重的叹息“她也是我的女儿,我何尝不疼她,也罢,再放她一年,明年十六就送她入宫,放心,宫里的一切我已打点好了,一入宫就做女史,与皇上接触的机会大些。”“啪!”手中的罐子脱手滑落,掉在地上碎裂开来,殷红色的玫瑰酱溅了她一裙子,“谁在外面!”父亲怒斥道,元春委屈又惊慌的转身向老祖母的屋子跑去,老祖母的屋子里有很多人,但她顾不上许多,一头扑进老祖母的怀里“老祖母,救我,我爹要把我送到皇宫里去,我不要去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救老祖母救我!”她把脸埋进老祖母的怀里哭诉着,只听见老祖母搂着她无奈的叹气道“好孩子,这可由不得你呀!……因为这是你的命啊!”她惊讶的抬头看着鬓发苍苍的老祖母,有些不相信一向疼她的老祖母为什么也会说这么无情的话!老祖母用帕子替她揩去眼泪,拉她起来坐在她身旁,伸手揽着她的肩膀“天下哪有父母舍得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呢?可再舍不得又有什么办法呢?唉!这事都怪你那大爷爷爆碳一样的脾气,在朝廷上不会周旋人,恼了忠顺府的人,为了压咱们贾家一头,去年就把自己的女儿送进了宫里,如今打听着做了妃子了,丫头啊,这后宫里的枕头风可是世上最有力的风,若后宫里没有咱们家的人,这里的人可都要遭殃的啊!我们因为舍不得你这个好孩子,所以入宫的事一拖再拖,才不得以计划明年就送你入宫。”“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就不能是你?你是咱们家里最好的丫头啊!有谁比得过你呢?”元春赌气的离了老祖母的屋子,一路跑回自己的闺房,一头扑在床上痛哭流涕,正哭着,就感觉到有人爬上自己的床,然后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把自己的头抱在怀里,“姐姐不哭,宝玉保护你,谁都带不走。”她抬起头,看着故作一脸成熟的弟弟便把他抱在怀里,这软软的小身体好温暖好温柔,竟容得下她所有的委屈。
入宫的那一日,唯有他死抓着她的袖子不放,任凭父母什么哄劝都解不开,“不要送姐姐走!宝玉以后会乖乖听话,好好读书,不惹您们生气!您们让姐姐留下来吧!好不好!”可惜小小的力气哪里是父亲的对手,父亲强力掰开宝玉的手让奶妈把他抱走,在被掰开的一瞬间一股寒流从手心直入心里,冷颤不已,“姐姐——!”“宝玉!”她最后看了一眼被奶妈抱走的弟弟,咬牙登上马车,心如刀割,任凭宝玉的哭喊渐渐远去。在踏上皇宫里洁白无瑕的汉白玉阶的时候,她再望了一次家的方向,只是深宫高墙,被阻隔了视线,不闻亲人呼唤之声,只有凛冽的寒风刮过耳畔,拂乱了青丝,从此以后,这颗心就此死了,所有少女时代的美好梦幻与期盼如花般凋零,随风而去,心中只剩一片荒芜。
元春看着盒内珍藏的书信,这些都是父亲托太监偷偷带入宫中拜托她办事的秘信,但是她把那些都烧了,只留下关于宝玉的只言片语。在命贱如蝼蚁的后宫里,唯有想起宝玉那张天真无邪的脸才觉得自己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只会阴谋诡计的权利斗争者。父亲也还算体谅她,让宝玉为省亲别墅题名对联,那一刻她才真正的有了回家的感觉,见到宝玉的时候,真是又惊又喜,卷帘相见时,看着眼前和自己一样高的宝玉有些恍惚,在她的记忆里宝玉一直都是那个个头只到她的腰际高的小家伙,四肢笨拙可爱,脸肉肉的像个馒头,而现在身形微瘦修长,五官已经长开了,朗目疏眉,鬓若刀栽,挺鼻丹唇,面如敷粉,色如桃瓣,如水目光转盼多情,真个如诗如画的美男子,轻抿的双唇和婴儿肥的下巴还残留着儿时的稚气。“比先竟长了好些……”她不禁冲下宝座,将宝玉揽入怀中,仔细的瞧着,那一刻她忘记了所有的宫规禁忌,拉宝玉一同坐在宝座上,眼泪模糊了眼眶,宝玉伸手替她揩去眼泪,“姐姐……”虽说十多年了,一切都似乎变了,但宝玉没变,他还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宝玉,她将宝玉抱在怀里,温暖再次回归她的身体,宝玉也豪不犹豫的伸手抱住她,给予她更大的温暖,那一刻她在想,如果因为这个而处死,她也不后悔,生命里的温暖比什么都重要,没有温暖,活着也没什意趣。
《红楼梦》——贾元春[恨无常]她拉开抽屉,拿出最里面珍藏的白瓷盒胭脂,揭开盒盖,殷红如霞的玫瑰色映入眼帘,这胭脂是宝玉亲自为她调制的,颜色红而不艳,艳而不妖,清丽可人,味道清新淡雅,略带香甜。她用无名指沾了点胭脂点在唇上,看着镜中的自己艳如少女,颜色活泼可爱,这胭脂是宝玉和她游览大观园的时候悄悄塞给她的,在园子里宝玉像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喋喋不休,既傲娇又委屈的诉苦父亲如何管教他,母亲如何说教他,老祖母如何疼爱他,每到一个院子景点时他就把下巴扬得高高的说这是他题的名,那是他作的对联,还问她作得好不好,她仔细看去认真品鉴,果然有趣,不过夸赞了他几句他就高兴得什么似的,那神态惹人喜爱。抱琴看着元春又哭又笑的,有些害怕,担心她是不是受不了打击疯癫了,试探的推她“娘娘?娘娘!“元春回过神来,问“什么了?”抱琴欲言又止,只得摇头“没什么。”元春凄然一笑,拉着她的手说“好妹妹,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享过一天的福,就连累你跟我一起受罪。”抱琴哽咽着摇头“娘娘快休如此,这是奴婢的命……”元春点头“是啊,这是我们的命,天作孽犹可怒,自作孽,不可活……”说罢有人推门而入。
元春惊了一跳,看那人长得高大魁梧,一双阴鸷的眼睛冷冷的盯着她,看他的服色是锦衣卫,他将门关住,室内因为有了他而变得恐怖如地狱,抱琴挡在元春身,怒喝“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闯进来!”那人一手拿着弓冷哼一声,道“因果报应的索命鬼!”说着一箭步冲上前,左手掐住抱琴的脖子拉开一旁,眼见元春转身欲逃,右手用弓套住她的头,弦勒着她的脖子,右脚蹬住她的后背心,面目狰狞的看着她们去死,她们的脸被憋得通红,眼睛像鱼一样凸出,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女子,没多久就气绝身亡了,那一盒胭脂掉落在地,如被摔碎的花瓣,清香馥郁的气味弥漫开来,如芳魂消逝。那人犹恐她们不死多勒了一会才放开,看着她们如木偶般毫无生气的倒在地上,抹了把汗,左右看了看,就从床上撕扯被子,扯下俩条挂在房梁上,打好结,抱起尸体挂上去,看着她们死不目的样子,锦衣卫也害怕得打了个寒噤,他再拿俩个墩子放到在她们脚下后就走出了凤藻宫。
在荣国府宝玉从梦中惊醒过来“姐姐!”袭人听见宝玉叫喊,忙披衣起来看视,只见宝玉满头大汗,脸上俩行清泪,安慰到“宝玉不怕,有我们呢,刚才只是恶梦,当不得真的。”宝玉不理会,只是咬牙流泪,再次倒下钻入被窝,用被子蒙住头,对梦里所见之事只字不提。袭人看他这样莫名奇妙,只觉得宝玉对她疏远了。在太太屋里,太太也从梦中惊醒过来,抚着心有些疑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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