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秋

微信收到一条消息，父亲发过来一张照片，是家门口那两棵银杏树。

小区里的树木大都是上了年纪的，就拿这两棵银杏树来说，几乎近四层楼那般高。照片上笔直的树干、张扬的枝桠，虽铺了满地的金黄，但半空中仍旧一片灿烂。

恍惚地想起自己也曾在那安静的院落里，踩着地上的落叶匆匆路过好些年。那时虽对眼前的风景充满了欢喜，却只是驻足停留过一瞬而已，大概是觉得来年风景依旧所以才那么有恃无恐。

家乡的秋是枯黄的落叶，卷在凛冽的北风中、夹在稀疏的灌木里、落在冬眠的荒草上，映入我的眼眸还烙在我的心上。阴天的时候，沉寂的天空使深褐色的枝木显得越发凌厉，冷清的街道上行人拢紧了领口，迎着秋风匆忙路过。等到天气晴朗后，眺望秦岭，连绵的山峰在秋日的光照下显得一片慵懒，仿佛是在安静的沉睡，多少有些不真实。

我热爱秋季，约莫是因为我喜欢秋风的味道，带着来自远方的辽阔，凛冽的刮下了一树落叶，我喜欢看枯叶飘零，喜欢踩到枯叶发出清脆的声音。

然而秋季对于老人并不友好。

我的爷爷很怕冷，每年秋冬的时候，身体总是容易着凉需要住院。

记得有一年深秋天气渐凉，奶奶唠叨着不许爷爷上街，爷爷便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出过家门。难得碰上一个温暖的周末，爷爷吃过午饭便匆忙穿上薄棉衣戴上围巾帽子出门，要去见他的老牌友们。

我坐在房间里盯着窗外的玉兰树发呆，忽然听见有人喊我的小名，发现是爷爷满脸笑意的站在院子里喊我，要我带他去放风筝。

爷爷拿着风筝，我搀扶着爷爷向附近的一个公园走去。

午后街上的行人不是很多，我和爷爷慢悠悠的走着，聊起了他年轻时候的事情。爷爷说起他年轻的时候，从入伍学开车到退伍后工作去修铁路，满面红光整个人更加精神了。到了公园我们放起了风筝，爷爷像个小孩子一样跟我炫耀他闲在家里把风筝线延长了一倍多，于是我们的风筝比别人的都要高好多，于是我收风筝线的时候快要累哭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度过这样的一个下午，笼罩在我们身上温暖的阳光，阵阵秋风，愉快的交谈，飞的很高的风筝和爷爷得意的笑脸。

十九岁生日的时候，我收到朋友寄来的一枚刻章，略有艺术性的小篆字体，我看了半天愣没认出来是什么字，读过信后才知道是他自己尝试刻的“无尽意”。

他说这三个字很有意思，你慢慢体会吧。

你看这秋季，总能轻易的把时光写在树叶上，飘零的随着岁月而落下帷幕，归于尘土，回归万物。

我想，以后还会有许多许多个秋季，我想我会永远热爱。

以后还会有许多许多个秋季，但再也不是那个秋天。

突然很想念记忆里的秋，我能想象到深秋夜里的风吹起了整条街的落叶，故乡的秋意比温暖的南方总是来得更早一些，更浓一些。

2018-11-24

“无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