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

相信人的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该是最真实的。

与朋友小聚，无意被抓拍到一张照片。而我们刚刚欣赏过梵高的一幅画，竟然惊人的相似。

这幅《悲伤的老人》只是画了一个老人坐在椅子上弯着腰，肘部支在腿上，用两只拳头抵着脸，看不见脸上的表情，稀疏而凌乱的头发。

这副画因为没有脸的表情，所以便是观者第一时间的感受。透过身体弯曲的紧张感，疲惫而无奈，有看得见的肢体和肌肉的僵硬而拘谨，蜷缩着。如果他是一种愉悦而安然的状态，那他姿态上应该是松弛而舒服的。画面把悲伤表达在腿部的力量上，还有双手握住的不安和隐忍。后背因双臂是夹着身体而有显示心情的纠结和无可奈何的焦灼。

朋友说这怎么能是悲伤呢？这也可以称为沉思。

沉思的人身体疏散，沉思需要一个极高度集中的精神状态但内心并不痛苦，最起码不会把力量集中在双手上。比如《思想者》，他托着腮，体现在思，可他没有悲伤和痛苦。世上几乎没有人会托着腮表达悲伤。即使有，那也不够。

而我被抓拍的照片是因为大笑，恰巧做了相同的动作。但也并不是全然能看出正在笑。还有就是因为照片上不只我一人，这就令画面的解析，不能只单单从我的形态表达出来。左边的朋友贴心的看着我，其实当时她也在笑，但她是侧影，因为头发没有照到脸，最关键的是她的一只手，放在我的腿上。假如我是愉悦的，她跟我一样愉悦；假如我悲伤，那她恰恰是有安抚和贴心。这样的照片，任你怎样分析。

朋友们说把照片截图后发给我的爱人，看看他怎么解读，然后是什么反应，我们还做了各种猜测。我认为以他对我的了解，他会认为我在大笑，因为我就是常常笑的放肆。

我发过去的第一时间，他竟然回话了，“咋地啦？”他问。如果他认为我笑成那个样子，他不会这么问是一定的了。第一时间的反应如此真切，东北人的这三个字是有关心和急切的含义的。我们笑着说不要马上回复，看看爱人接下来会怎样。这时，电话在我们的谈笑声里响起来。他居然打来电话。既然看他的反应，那就不接，才真能看出他的反应，当然，与朋友这样联手逗老头子是不对的。他的心在我身上，我无需考验。

我们聊着，朋友们真诚地评价了我们的感情，说我曾经说起的我和爱人的婚姻那句戏言“如果说我的人生还小有成就，收了江湖浪子是唯一”。

其实照片还有第三个人的，她是侧身，而且笑得灿烂。因为有她，这画面就很明了。我想我该给爱人发原图了，时间掌握在恰到好处。发过去后，我以为他看见后就什么都明白了。我还开玩笑说，别把个简单的人逼急了开车赶过来不好收场，让你们见笑。笑声里电话二次响起来。这次应该接了，我心此时是真的愉悦还带着小欣喜。

“咋地了？”他还是这么问，依然急切，因为放了心还爆了习惯性的粗口。

我相信人的第一反应，在第一时间里能掺杂各种心思和计谋非常人所能。俗话说关心则乱，他说根本就没有看第二次发过去的全图，他的急切还在第一张上。晚上他在电话里又再次提起，他依然没有评价第二张照片，还是强调他第一反应到底“咋地了”。一个人关心一个人，他往往是智力短路的，就像说恋爱中的女人一样，很明了很直白的事物常常忽略，因为他的心在你身上。

韩剧里说二十年以上的夫妻，彼此就会可怜着过。这句话有朋友说是翻译的水准，不应该是可怜。我却相信这句可怜里心疼的成分更多。我们从年轻走过一起风烛残年，看着彼此慢慢老去；我们叹惜年华转瞬即逝，也心疼彼此不再健康的身体；我们因为爱着想一直抓着对方的手，因为爱着恐惧别离；我们因为爱着彼此珍惜；因为爱着，觉得一生不够。

“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