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蝶恋花

作者: 洞庭青草 | 来源:发表于2018-01-19 18:12 被阅读36次

                  所有的爱都不是谎言


    一心,三颗。

    那行字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花致的眼前,挥之不去。夜里风大,雨密,不过昨日的酒甚是浓烈,倒是也令人沉沉入睡。只是不知屋外的花,在狂风暴雨中,还剩下几抹红色。正想出去看看,门吱呀一声便开了。

    没有遮挡,睁大了眼睛却看不清来人,只是感受到很纯正浓郁的红色,像一团火焰,飘进了木屋。但是不看清,花致也知道,是蝶竺来了。他不惊讶,因为他早已认为自己是个死人了,所以,他现在见到的,不是还魂的蝶竺,而是和他处于同一个世界的蝶竺。

    那红色开口了,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缥缈不真实。

    “我想,要你的心。”

    声音萦绕,绵延不绝,很自然地,花致的身体漂浮起来,左边的胸膛慢慢裂开,鲜血一点点从心脏上退下去,一颗完整的心浮上来。那颗心被浓雾包裹着,血气是淡淡的粉色。红色身影走过来,伸出手取下了那颗心,撕扯的剧烈疼痛感让他忍不住叫了出来,但是又迅速地压了下去,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很近了,花致终于看清楚了蝶竺的脸,但只有一瞬间。

    下一瞬间,那张少女的脸庞上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皱纹,像无数只虫,堆积在脸上。那些黑色虫子将那人的脸挤得变形,最后,终于成了一张苍老的面孔。

    “易容?”花致惊诧。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蝶族长老羽化而去,手上紧握着的心脏还在滴着血。

    冷风冲破木门,灌进整间屋子,顺着门开的方向望去,屋外的红花在诡异地笑着。


    花致从没想过缘分是什么,遇见蝶竺后,他才意识到什么是缘分。因为在那日之前,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桥光盛景”,但偏偏就赶上了那个日子,然后遇见了她。

    说起来,若不是那封信,他现在还应该待在花族的那片被绿林包围着的巨大花圃里,潜心研究他的剑术。

    他是花家的嫡系,但不是长子,所以没有被过多的管束。他喜欢剑,便有了林间的一间小屋,在那里,除了练武,他可以不干任何事情。除了灵犀妹妹,没人会来打扰他。

    但是,二月初,他收到一封特别的来信,信上一朵美丽的花,花上有一只蝴蝶。他一眼就认出那朵花是花族壁画上的,象征着好运和爱情。只是,不知那蝶从何处来。信上有一首诗

    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乍试夹衫金缕缝,山枕斜欹,枕损钗头凤。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剪灯花弄。

    背面附着桐城二字。如此,他便去了桐城,然后遇见了她。

    或许正是那幅图画,才让他对蝶竺一见钟情。可惜这时光短暂得要命,开始和结束都只是一瞬间的事。但这一切,仿佛是注定的。冥冥之中,有人牵引着,把他一步一步推到现在的地步。


    独坐桌前,雨丝沿窗飘进,那本翻开的书还在桌上,将两个家族的秘密坦露。即使如此,花致还是觉得,从厚重的历史中,丢失了些什么。真正的秘密还没有被发觉,就像长老说的,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怎样解开这些秘密呢?事情乱如麻,毫无头绪。花致能够确定的,只有两件事:蝶竺死了,灵犀也死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单看这两件事,每一件都清楚得很,隐藏不了任何秘密。但是,花致却不由自主地有某种预感,特别是,那句话一次又一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

    一心,三颗。

    他走出门去,花圃中,有两座坟。昨日的雨,将花瓣掀起,复而落红满地。两座坟上,红色花瓣在细雨和微风中轻轻颤抖。

    她们,都在地下静静地等我呢。花致想。

    没有人来打扰她们,真好。花致想。

    不管生前有多少恩恩怨怨,死后都是这样平淡宁静。花致想。

    奇怪吗?不怪吗?树欲静而风不止,树死了,风为什么就这样心甘情愿地停了呢?

    花致沉寂的心,被某种力量唤醒了。他从土里挖出自己的剑,细细擦拭,剑又光亮如新。花致跪在蝶竺的墓前,默默对她说话,良久,他将剑负于背上,踏着花瓣,走向远方。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冲破乌云和雨幕,不偏不倚射在剑上,闪烁光芒。


    藏书阁走道内日光昏暗,但是有序的排列,让花致很快找到了他要的东西。这是一本古籍,比小木屋里的那本更厚重,更陈旧。书脊上有虫蛀的痕迹,翻书的时候,灰尘四下飞舞。

    “果然,果然不一样。”花致异常冷静,关上书,决定去蝶宫碰碰运气。

    如果他运气足够好的话,他能碰上他想见的人;如果他没有那样的好运气,那么,遇见那个他现在想见的人,就更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蝶宫百年不变的香气,在前头引领他,正如几年前,引领他发现蝶族一直以花族之血来解毒的秘密一样。而今日,他要揭开这秘密背后的谎言。

    同样的藤秋千,同样的红衣,那女子依然背对着他。

    “你也喜欢这红裙子吗?”花致开口,“像她一样。”

    “我像她?”那女子回过头来,和蝶竺一样的脸,“是她像我。”

    花致迟疑片刻:“长老,我不想纠结这些辈分和年龄,我只想知道,既然花族的血不能解您下的毒,您何苦千方百计要我的心呢?”

    长老笑着,从秋千上起身,转过来面对着他:“不要叫我长老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么多,那我索性多告诉你一件事,我的名字,叫蝶羽。”


    花迷和蝶羽,从未死去,他们只是在这世上,用消失的方式活着。

    蝶羽易容成蝶族的某一位长老,并且除去了其他人。而花迷,则被保存在一处隐秘的山洞中。他毕生追求天下第一,练功、服药,最后却走火入魔,不省人事。当初,为了潜心修炼,他抛弃重伤的蝶羽;而后,他危在旦夕,蝶羽将他救下,延续生命。

    百年来,花迷都一直昏迷着,蝶羽却固执地想让他醒来。

    为了延续生命,蝶羽编造了血毒一说,取来花族之血,加以剧毒的草药汁,给蝶族武功最高强的一部分人喝下。饮此血之人,会在毒素慢慢累积后死去,而这一段时间,毒素会因被中毒者调节成上好的药材。将中毒者的血喝下,便可使花迷不死。

    但是,若想使花迷醒来,还需一颗人心。人心要完整,才能替换花迷被毒损伤的心脏,而这颗心的原主人,必须是花迷的嫡传,而且要有一定内力。很多年,蝶羽都没办法获得这样的心。若非心甘情愿交出,总是难免有破损。

    等了很久,很久,蝶羽最终设下了这个局。


    “你引我前来,让我与蝶竺相爱;杀了灵犀,又放我离开;让别人追杀我,最后让蝶竺死在我的眼前,都只是一个巨大的谎言?”花致的声音中露出一丝嘲讽。

    “因为我需要你心甘情愿,用你的心消除对蝶竺的愧疚,来成全我们。”蝶羽用平静的声音掩盖住内心的波动。

    “心甘情愿,呵,好一个心甘情愿。难道心甘情愿是用谎言编织出来的吗?”花致音调突然变高:“你若是真想让我心甘情愿,就应当把这局编得更精美一些!我识破了谎言,哪来的心甘情愿!谎言!全都是假的!你让我怎么心甘情愿!”

    “让局更精美?”蝶羽愣了愣,“你是说……”

    “灵犀我带走了,不费吹灰之力,她的心本也是可以炼解毒丹的。蝶竺我也带走了,没有人阻拦我,她不是蝶族的嫡系吗?”花致的声音中夹杂了哽咽,“你的局漏洞百出,叫我识破了,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花致继续说:“你设下局,现在局破了。你只是要晚一点才能唤醒他了,而我呢,而我什么都没有了,不但失去了她们,连回忆都失去了。”

    脚步声轻轻,混合着雨滴,出神间,花致已走出好远。蝶羽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追上去。花致背上的剑,一点一点地黯淡,像风中的火苗一样,跳着跳着,就熄灭了。在这样一个雨天里,所有激烈的情绪、回忆、执着,都会慢慢熄灭的。


    夜里风大,雨密,幸有烈酒,好让人安心入睡。只是不知屋外的花瓣,在狂风暴雨中,是否都碎了。正想出去看看,门吱呀一声便开了。

    没有遮挡,睁大了眼睛却看不清来人,只是感受到很纯正浓郁的红色,像一团火焰,飘进了木屋。但是不看清,花致也知道,是蝶羽来了。他不惊讶,蝶羽不应该放弃的,其实,花致心里,也是不希望她放弃的。

    那红色开口了,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缥缈不真实。

    “我想,要你的心。”

    声音萦绕,绵延不绝,很自然地,花致的身体漂浮起来,左边的胸膛慢慢裂开,鲜血一点点从心脏上退下去,一颗完整的心浮上来。那颗心被浓雾包裹着,血气是淡淡的粉色。红色身影走过来,伸出手取下了那颗心,没有丝毫疼痛,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谢谢你。”花致觉得那声音越来越小了。

    但是在那声音完全消逝之前,他还是听到了:“所有的爱,都不是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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