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境茫然

【文章首发在公众号：亲子共读一本书】

第一次看到“异境茫然”这四个字，我脑海里首先映现的是这样的情景：刚到南京一天的法国人Royer晚上独自出门办事，回来后看着眼前小区里91幢长得一模一样的楼房，他找不到家了。朋友电话联系不上，想找小区保安问问路，可他不会中文，保安不懂英语，手脚比划半天对方也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他最后急得坐在小区大门口哭了起来。

远离自己家乡，远离熟悉的一切，置身于全然陌生的环境所感受到的沮丧、不安、没有归属感，这种身为外来人特有的感觉就叫“异境茫然”。当我们被这种眩晕包裹，看不到出口时内心的绝望，呼喊的虚无，我觉得它像极了飞机快速下降时两耳闷胀的感觉。

当然，异境茫然也不全是负面体验，有时，我们会因此有机会体验一些完全不同的人事，世界重新变得活跃、新奇。

记得第一次去葡萄牙，因为贪恋海边的晚霞，错过了返回酒店的末班车。惘然四顾，一个人也没有，天色渐渐暗淡，焦虑随着暮色四起，如果不能返回酒店，必将面对一个漫长的不可测的夜晚。那时欧盟国家之间的手机漫游还没开通，德国的手机号在葡萄牙完全没有信号，纸质地图是唯一的指南，我拿着地图，走过了几个街区，终于在街角遇到一个当地的老奶奶，七十多岁的样子，妆容极为整洁，表情喜悦平和，涂着酒红色的口红，带着一顶红色的小贝蕾帽，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我想问她哪里可以坐巴士去里斯本，她只会说葡萄牙语，而我一句葡萄牙语也不会，沟通极其艰难，最后，我拿起笔画了个巴士，箭头，写下来里斯本这个词，还打了个问号。她明白我的需求的那一刻，开心得手足舞蹈，简直像个孩子，因为无法用语言告诉我怎么走，她就自己带我穿过好几个街区，到达一个巴士总站，她在询问了司机之后将我送上了去往里斯本的车，随后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飞吻。那种温暖美好的感觉长久的留在了我心里。

当然，我也忘不了自己把难民局误以为是火车站，一头闯进去后那一刹那的惊诧和惶恐，但这是相对小概率的事件。更平常的莫过于，你坐在巴士或火车上，一路上看着周围的人们谈笑风生，你却完全听不懂，就像你在看行云流水，不管多么入神，你都是那个旁观的人。

摄影：尤莉娅

同样是异境，旅客作为外来者的茫然体验大多来自在语言、文字、地理环境的不熟悉带来的疏离感，但是移居他乡的人，在熟练使用当地语言，了解当地文化，对当地地理环境以及了然于胸的情况下，异境茫然则更升级为根植于文化和社会环境的价值观差异。人与人之间，三观差异之大，有时足以让人迷失。

接受不同事物和价值观的冲击，这不正是远走异境的乐趣所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