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校,深静黑暗,只有走廊一灯如豆,半夜如厕,隔壁忽传冷笑声……
与朋友分享故事,惊悚奇谈总能大得人心,若是再掺杂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和不可揣摩的深意,就更加妙不可言了。
如果按这个标准的话,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是一本撩妹撩汉的必备佳品,深夜讲一段奇谈:一盏油灯,半壁暗墙,一段孤影,狐媚书生,总是绷劲神经,不敢放松,半文半白,半懂不懂也别有风味,心情激荡到半夜不敢下床。时下热门网剧《热血长安》吸睛无数也算有情可原,不过每集揭秘也算败兴也不能无。
因未知而恐,因不解而惧,若单单如此,《聊斋志异》也不能如此受欢迎,这本书里除去奇谈之外,那些栩栩的人物所演绎的风采才是不变的趣味。
在《画皮》这节中,文末陈氏的悲恸,不上原文不能飨读者:
……陈抱尸收肠,且理且哭。哭极声嘶,顿欲呕,觉鬲中结物,突奔而出,不及回首,已落腔中。惊而视之,乃人心也,在腔中突突犹跃,热气腾蒸如烟然。大异之。急以两手合腔,极力抱挤。少懈,则气氤氲自缝中出,乃裂绺帛急束之。以手抚尸,渐温,覆以衾裯。中夜启视,有鼻息矣。天明竟活。为言:“恍惚若梦,但觉腹隐痛耳。”视破处,痂结如钱,寻愈。
异史氏曰:“愚哉世人!明明妖也而以为美。迷哉愚人!明明忠也而以为妄。然爱人之色而渔之,妻亦将食人之唾而甘之矣。天道好还,但愚而迷者不悟耳。哀哉!”
木雕美人
商人白有功言:在泺口河上,见一人荷竹簏,牵巨犬二。于簏中出木雕美人高尺余,手自转动,艳妆如生。又以小锦鞯被犬身,便令跨坐。安置已,叱犬疾奔。美人自起,学解马作诸剧,镫而腹藏,腰而尾赘,跪拜起立,灵变不讹。又作昭君出塞,别取一木雕儿,插雉尾,披羊裘,跨犬从之。昭君频频回顾,羊裘儿扬鞭追逐,真如生者。
一想起鬼气森森,李碧华的文字总会浮上心头。她的的文字特色鲜明,我每次介绍总少不了“有妖气”三个字,那些文字读来湿腻腻的,掺杂着人的欲望、爱恨、背叛以及大多数人曾憎过爱过的时刻,《饺子》、《青蛇》、《胭脂扣》、《霸王别姬》和其他,读时觉得是故事,读后发现写的是人生,是回不了头的曾经。
那些欲望谁人不曾有?无望长相厮守便和爱人共赴黄泉、付出小小代价便可拥有长久青春年华的美貌、喜欢干净结实的肉体如果还懦弱就更好了、恨之入骨时恨不得扒皮抽筋……
读进她的故事,就像是喝了半杯酒,昏昏沉沉中得到了一盏神灯,好像给了我们无限可能,无限欲望便纠缠着升腾出来,那些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情,好像触手可及,心蠢蠢欲动,好像伸出了一只贪婪的手,想抓住一些东西,想要更多,这是我的,永远就是,你去一边去……
谁能说谁卑鄙呢,谁能骂谁无耻?那些被深埋在心底的不敢示人的想法谁没有过呢?李碧华看的通透,也看得微妙,青蛇看透了许仙,媚姨看穿了男女的欲望,总有一些生前未明白的鬼魂还出来游荡……
李碧华的《饺子》,单看目录就让人惊心动魄:《吃眼睛的女人》、《吃婴胎的女人》,但看她写来却别有一番悲凉:
你不能被杀一次又一次。
我听得医生在外头说: “有些妈妈面对这种变化,不能平衡,产生很多‘妄想’……”
把你扔掉? 放久了,你便变坏?发臭?滋生细菌?血的臭味好恶心?你化成脓? 制成标本?腌作干尸? 埋在土里?
我慌乱了。来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是主人。
但现在我成了你的奴隶。妈妈不知如何处置你。有点失措。我拎起那杯鲜奶。 先呷一口,确定不太烫,没伤着你。再呷一口,让我咽喉畅顺。
我把你拎近嘴边,忽地我咽了一下唾液,又放下了——我是没有经验,没吃过陌生的东西,不习惯而已。 我再呷一口鲜奶,白色的微甜的液体顺喉而下,但你在我嘴边,又停顿了。
我用力闭上眼睛——我看不见你,你看不见我。我猛地把你倒进口腔,再用鲜奶押送。歇斯底里。 你很软,很滑,一点腥味也没有。你很乖,乖乖地回到我肚子中。
读《饺子》时,正在过年,看得我好几天食欲不振,这么看来,这书还有减肥之功效。
花在凋谢之前最美丽,但人却在离别的一刻才多情。
你不要取笑我们啊。
我知道,这或者会是整条道具屋街的奇怪笑话。
两个人之间的纪念品,总令局外人发笑—— 即使它是悲凉的。
朱川凑人笔下更多的则是幽灵和烟火气十足的神仙们,《一遍老爷》构思巧妙,故事精巧动人,他是有一个取之不尽的宝库,抖抖衣袖就可以拿出来不少的神神鬼鬼的法器,有一遍老爷、一寸法师、水母使者、雪女、辉夜姬、逆井水、蛇灵、幽灵、娘娘……
他的写作手法更让人感觉真实,几乎每个故事都有“我”的存在,我在看着这些事情发生,我做了一些事情。那篇《孩子的国度》里,“我”没有出现,每节的结局都是:
从此以后,孩子们呀,再也没有回来。
想想就后背发凉,还想再读。这种文章也可以作为中小学生安全知识讲座的内容,有趣又惊悚,还有教育意义。
芥川龙之介的《地狱变》、《南京的基督》也是难求的佳作,生命、爱恨、欺骗、信任、艺术,小说的叙述技巧很是新颖,说的故事更是吸引人心。
《写字楼妖物志》,一本易读不烧脑却温暖的妖怪集;《百鬼夜行》、《夏目友人帐》、《前巷说百物语》、《后巷说百物语》……
读,就能发现未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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