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起来十分漫长的暑假结束后,李二狗随他爸妈转校回老家去了,所以现在南平镇和我玩得好的也就陈好和张天两伙伴。
在渡过了百无聊赖的开学第一天后,我才发现教室的窗框都给刷成了墨绿色。窗外种有高高的柳树,与教室的风格更搭了一些。桌子是黄色的,上面已经被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刻上了代表时代的记号,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
学校生活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期待的,我跟每一个上学的孩子一样,期待着放学后的娱乐时段,陈好和张天也一样。我们家都住在同一个院子,每次进出胡同都会经过一家面馆子,面馆在这儿的年份并不比我们的胡同少,以至于那些墙壁上都被烟煪成了黑色。
面馆掌勺的是一个老头,老板也是他,面馆也是他一个人的,一般生意不会太好,不然他一个人估摸着是搞不定的。他做面的手艺是他爸传给他的,他爸的手艺又传自他爷爷,但他现在也卖牛排,这是他老父亲从来没有做过的,很多来面馆的人也总是吃的牛排。
我们几个都在他的面馆吃过,味道嘛,也不能说不好吃,我也许会说挺好吃的,导致这样语言矛盾的原因其实是由于我们几个都有点讨厌他,甚至是怕他,他任何时候都是板着个脸,包括有客人的时候,而且他很少说话,不怎么招呼人,就问问来人像是吃几两面,要什么臊子这样的。都说他要是态度好点,生意会好的多。但这些话都是大人们平日里的闲聊,谁也没跟他当面谈过。
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个棺材板。
我们每次经过面馆时,都会一路小跑过去,生怕他那丧气的棺材板脸。但那之后,我们又遇上了更加可怕的事,那时候的晚上我们院的每户人家都很早就上床睡觉了,只有张天属于那种夜猫一样的人,等每家人都关灯闭户,他就在我卧室外像一只蟋蟀一样的小声的怪叫。
接着我就出来了,他如法炮制,叫上了陈好,我们准备大黑天出去晃荡,张天说这样很刺激。反正我只觉得身子有点发抖,不知道是外面太冷还是天太黑的缘故。我本来是不情愿出来的,感觉是在做错事,但也经不住他们两个的软磨硬泡。
出了胡同,那家老面馆就在拐角处,面馆早早就打烊,这时候我们听到“咚,咚,咚”的声音,寻着声音走过去,发现正是从面馆内室里传出来的,我们爬上一棵老梧桐树,看到围墙后的面馆内室还亮着光,那老头还没睡呢?。
张天趴在最前面,他往前蹭了蹭,我发现他准备从树上翻过围墙,便一把拉住了他。
“你想干啥呢?”我斥问他,但刻意压低了声音。
“我们去看看那老头在干嘛。”他回复的理直气壮,好像丝毫没有考虑过后果。
“你疯了啊,翻过去你怎么回来,要是被发现了咋整?”我继续说着,爬在最后的陈好也听到了,他也爬过来,一把拉住张天,怕我力气不够,让这鬼崽子去闯祸。还好张天没有坚持,他退了回来,想必他心里肯定也有点发毛,毕竟像以前他那一根筋的性格是没有谁劝得住的,除了他爸。
就在这时候,面馆内室的窗户突然被拉开了,老头的模样出现在窗前,“不要动!”我心里喊着,但没有喊出声来,他们两个也一样,我们仨眼睛死死盯着老头,开始慢慢朝后缩。眼前出现的那一幕,让我们三个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头的身上穿着一件围腰,本来白色的围腰上居然被染红了一大片。
“是血!”陈好突然叫出了声,还好张天及时把他嘴给捂住了,但还有一丝声音从他指缝中漏了出来,但愿老头不要听到,我们心里祈祷着,蹿下树,一路狂奔着回到了胡同,那是我这与生跑得最卖力的一次,我觉得就连运动会的短跑比赛都没有那时候跑得快。
我们关上了院子的大门,确认没有人追过来时,舒了一口气。
“看过水浒传没有,那时候就绑人来做成人肉包子呐。”陈好说着。
“那老头是个杀人犯!”张天插了一句。
现在我脑子里一团乱,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我只好打断他们,叫他们各自上床睡觉。
那一晚我睡得很不好,还做了噩梦,梦见一个棺材脸的老人提着大刀向我走来…
第二天是周六,大人们都老早起床做活路去了,我睡到中午才起来,确切的说前半夜我压根没睡着,其他两个也一样,我们又聚在一起,睡眼惺忪,陈好过来时一直背着手,我们问他手里拿的什么,他才把那东西交出来,原来是两份报纸,新天城市报43期和44期,然后他指了指上面的两则新闻,都是人口失踪案,就在我们镇上。
“我知道啊,爸妈还喊我注意安全,最近不太..”张天正说着,突然闭了口,我们都瞪大了眼睛,但都没有说话,心照不宣。
“得告诉大人们。”陈好说道,张天摇了摇头,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大半夜溜出去玩,少不了两顿胖揍。
“我们报官。”我说着,接着自己就摇了摇头,我们没有证据。
点子王张天又开口了,他建议我们今晚再去看一次。
疯了…
他真的疯了…
但我没想到,陈好也跟着疯了...
两票对一票,然后我被怂恿着参于了…
要知道,今天白天我们可是连胡同都不敢出,生怕见着老头恶狠狠地盯着我们。
他们要把罪犯揪出来,否则每天都会提心吊胆的,那时候我突然理解了,这个学期老师教过的词语“年少轻狂”的含义。
午夜,我们三个走出了胡同,每人提了一根棍子以防不测,张天和陈好爬上了树,我在下面望风。面馆内室的灯光依旧亮着,但今天没有咚咚咚的响声,照计划,张天翻过围墙,陈好在树上接应,而我在树下望风。但张天在树上蹭了蹭,并没有下去。
我在树下等得不耐烦,见张天还在树上,便催他“喂,你怎么还在那里,快去呀。”
“嘘,等我酝酿一下,要知道,这事儿不小。”
“略略略,你别临阵脱逃...”我朝他做了个鬼脸,本来他们都盯着面馆内室,听我说话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突然睁大了眼,张大了嘴,一脸惊恐状,我发现他们没有看我,而是,盯着我的身后,“怎么了?你们别吓我。”我不敢朝后看,只感觉后脊背发凉。
“快跑!”他们大声喊着。
突然一双手就从后面扣住了我,双手力气很大,我压根没法挣扎,“救命…唔.”右手捂住了我的嘴,把我朝后面拉,张天和陈好两人从树上跳下,顾不上脚痛,举着棍棒就朝我奔过来,突然又从阴影出钻出两个人,一把把他们扑倒在地,不是只有一个人么?到那时,我还以为抓住我的是面馆老头,可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我们三个小孩根本不是几个成年人的对手,他们用布堵住了我们的嘴,开始朝他们车上拖去。
他们是要经过面馆的,我在迷糊中看到面馆门是开着的。那时我们听见一声“哐当”,然后一个人影和绑架我们的三个人打了起来,我还看见那人手里拿着一根擀面杖,穿着那件白里透红的围腰。堵住嘴的布上似乎有什么药剂,一股刺鼻的气味从嘴巴和鼻子一股脑的钻进来,然后我们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脑子里就像是一群野蜂在飞舞,我努力的睁开眼睛,柔和的阳光使得我清醒了不少,爸妈告诉我我在镇上的医院里。
在被臭骂一顿后,我才了解到昨晚绑架我们的就是报纸上报道过的失踪案的嫌疑人,干的是贩卖人口的勾当。
“那....胡同口卖面的老头呢?”
“就是他昨晚上救的你们,打斗过程中有人砍了他,好在医生说没有大碍,已经缝了几针回去了,不过这几天馆子应该是不会开的。”
“他,他不是人贩子么?”老妈一脸疑惑看着我,我向她说起那件带血的围腰,昨晚上他也穿的是那件,我妈没忍住,突然大笑起来,说我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反正她还要带着我到老头家道谢去的。
那就是我第一次走进面馆内室,但眼前的一幕是我从没想到过的,面馆内室,琳琅满目地挂上了很多红色的画,有的红得艳丽,有的红得厚重,在夜晚,就好像血色一般。
是朱砂,老头说着。他带着我们走过每一幅画,步子不快不慢,时而跟我们说着某一幅画的名字。
后来听人说起,老头年轻时也去过外国留学,面馆的牛排就是那时候学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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