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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村庄,叫个啥名不重要,只知它依偎着一条缎带般的河流而存在。
那河流宽不过七八米,但可远至视线的尽头,一路沿着杂草乱石的蔓延,断断续续般串联起六七十户的农户,便有了这村庄。
这村庄,是个啥样不重要,只知它依赖着一条安分守己的河流而生活。
那河流,如楚河汉界般,将农田与村庄相隔而开。河流向左的农田,挥霍着气力;河流向右的板床,蓄集着气力。
而这河流,如男子的胸膛,女子的亲吻,滋养着生命的律动。
那年代,自来水还是想象力的不可企及,井水仍是舍不得斥“巨”资的不可得。
于是,这天然而成的河流无疑便成了农户们最信赖最可靠最宝贝的所在。
那河流的水呀,是清澈。村庄这边的妇女们蹲在石板上,淘米洗菜、洗衣服。
那河流的水呀,是甘甜。农田这边的汉子们蹲在河岸上,洗净了手,再拢起手掌,掬几口水喝进燥热的身子里,通体清凉,大喝一声“舒畅哟”。
那河流的水呀,是神奇。
盛夏的清晨,农户们从板床上起身,毛巾搭在肩头,手里松松地握着牙膏、牙刷,睡意惺忪地晃到河边,恍恍惚惚地蹲下身去,待将一把凉水洒在脸上,才算真正地醒了过来。
于是,挤准了牙膏,握紧了牙刷,似与牙齿有仇般,狠狠地捣鼓着,一团团的白色泡沫,迟疑着落在水面上,缓缓地,消失不见。
就是这河流,受尽着农户们的宠爱,特别是那孩子们,更是对它,爱到无以复加。
在那盛夏的农村,八月的烈日,如肆无忌惮的流火,无遮无掩、不管不顾地倾泄着所有的热情。
那最最受不得约束的孩子们也只得百般委屈着自己,如泄了气的皮球,奄奄一息着,眼巴巴火燥燥地等着,等着傍晚的到来。
当天空不再让金灿之光独占鳌头,而开始呈现出五彩斑斓之色时,蹲守在门口的男孩,瞬间活了过来。
他们如猿猴般长啸着,奔出家门,穿过村庄,边奔边喊,走咯走咯,下水咯。
于是,一个、两三个男孩子们,急急赶到了河边,三下五除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岸上已不见身影,只留下几双鞋子,几件汗衫。
手搭凉棚去看,只见河流中泛起了涟漪,而人早已经浸没在水里,不见人身。
渐渐地,河流这里,越发地热闹起来。
有带着木盆的,大约想在游泳是顺手捞几个河蚌,丰富下家里寡淡简陋的餐桌;
也有带着黑色胶皮大轮胎圈的,那轮胎胀鼓鼓的,一看便知这还是个游泳生手。
纷纷跳下河流的,是清一色的男孩子。
有个绰号叫狗子的男孩子,他游得可真快活呀。他的身子细细长长,真的如狗身子般,但到了水里,却又成为一条灵活的泥鳅,成为一根离了弦的飞箭,破浪而去。
也有那个头矮矮的小男孩,站在岸边,眼羨不已,嘴里喊着,哥哥诶,好哥哥,我也要下水,带带我吧。
当那喊声里有了乞求的哭腔时,便有那心好的大男孩,游了过来。
他从水里探出身子,用手抹去脸上的河水,确认着问道,真的不怕水吗?我可是要先警告你,得要做好呛水的准备,不然你下水了又哭了,我可不干。
小男孩跺跺脚,发狠着说,我不怕,谁怕谁猪狗不如。
少年哈哈大笑,大声索要着黑色胶皮大轮胎圈,说让小男孩先练着。
小男孩下了水,瘦瘦小小的身子,被温柔、清凉的水包裹着,笑声如铃铛,叮叮当当,惊得天边的晚霞惊慌般躲了去。

但这河流不能光让男孩子霸占着呀,女孩子也要分得一分羹汤。
那女孩子们,相携着,两三个紧紧相偎,将肥大的土布裤子掀到大腿,坐在踏板上,把膝盖以下的部分全部浸入水中。
水轻轻柔柔地抚着紧实的小腿,密密实实的清凉从脚趾、脚底,丝丝缕缕地淌进身体。
女孩子们窃窃私语,悄声笑着,欢快的眼睛落在某个好看的男孩子身上。
往往这时,便有那调皮的少年,猛然捞起一把水,抛洒在女孩子们的身上。
女孩们佯装恼怒,却并不如何气急败坏,因为聪慧如她们,早就悄悄地提前捡了些小石子、泥块,藏在自己的身下,就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真到了此刻,女孩们毫不迟疑地捻起指甲盖般的石子扔过去,往往都是扔不中的。
女孩在这方面,永远是纸老虎,但那仍石子的气势,倒也吓得少年,急急地游开了去,不敢再造次。
这真的是一场流动的盛宴,是专属于盛夏的盛宴。
可当有一个女孩子,依依不舍地起身,拉好了裙子,说,得赶紧回家烧晚饭了。
这场盛宴也就快到了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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