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得具体哪一年,破四旧如火如荼,地主当然是四旧之一。一天我们在街上玩,邻村十甲村敲锣打鼓一队人走过来,我们也都去看热闹,前面是打锣鼓的,中间是四个男壮年,每人一个桌子腿抬着一张八仙桌,桌上跪着一个中年的女人,半边半长的头发遮着半边的脸,另一边的头发被剃光了,穿着蓝士林布的大襟衣裳,黑裤子。脖子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地富分子。后边跟着一些喊口号的人,还有就是一些孩子跟在桌子的周围跑着,有几个半大的小子手里拿着各种的树条子。
我们和十甲村是挨着的,人基本都认识。平常看见也都说话,大娘婶子的都叫着。这个人身体不咋好,平时很少看见出门。她家丈夫成分是地主,她就是“地主婆”,丈夫已经去世了,她就被拉出来批斗。周围的几个村不是很富裕,也没有特别值得提起来的大户。一个半个家境好一点儿的就在解放时化成了地主成分。要批斗,他们也就只能做牺牲品了。
八仙桌是光滑的,四个人抬着走,人在上面根本跪不住,她必须要用手把着桌子的边缘,可她的手一抓桌子,就有半大孩子用树条子抽她的手,抬起手人就跪不稳,就这么一路上踉踉跄跄的跪在那儿往下一个村-梁家村走。
我站在一个粪堆上看着这一堆人走过,这一幕像印在了脑子里,几十年都在。那时我就很害怕自己的未来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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