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与花的世界,我们不懂
苏枕月
巷子边上有几棵桑树,五月刚过,桑葚陆续由浅绿变成淡红,又由淡红变成浅紫,然后慢慢成了深紫,后来深紫紫成了黑色……我喜欢深成黑色的桑葚,觉得它们像个智者,穿着墨一样的衣服,看着孩子们欢笑的脸,老人们沧桑的皱纹,恋人们的甜蜜,也看着日升月落,岁月荣枯。成熟的桑葚有一些被路人摘下来吃掉了,也有一些高在枝头的落在了地上,成了行人脚下的尘土,只是,那尘土也是深深的紫色。生命里,有一种沉静就该是这样的颜色吧,深紫,深黑。沉淀自己生命历程中所有的岁月,在花红柳绿的季节活成自己独特的颜色。有点孤独,甚至有点特立独行。但是,这一粒又一粒的深紫会时刻提醒自己,所有的热闹都会过去,热闹之后是凉凉的黑色,是碧绿丛中更加厚重的灵魂,和炎热中安静的思考。我喜欢叫成熟的桑葚为眼睛,目光深不见底,望向它们,你见到的只是一斛一斛的清凉。
楼下的合欢花开了,绯然嫣然,温柔而热烈。我一直想推测这树的前生,美人是一定的,只是这美人定只是文人笔下诗里词里的才对。不知是哪位才子的字给了她灵气,让她化为树形,长在人间。否则,她何以听懂日月和风的言语,何以亦庄亦谐,又是琵琶遮面,又是坦白襟怀?其实,这不过又是我在妄自臆想罢了,花朵自不会理会。阳光下月光下,风里或者雨里,她呈现的只是她生命的状态,该开放的时候她尽力绽放,该闭合的时候她也绝不留恋,不修饰,不雕琢,自然而然,顺意而为。树有树的智慧,花朵有花朵的智慧,而太多时候,我们还不如那某一棵树,或者,某一朵花。
陶盆里的肉肉不知什么原因,竟生了腻虫。小虫白色,很小,看不见眉眼,只觉圆圆的小身子倒是和肉肉的叶子形状很像。就觉得很奇怪,人和人之间,人和物之间,物和物之间,每每都是有一种关系的吧,相爱,或者相杀。这或许不是我们想不想的问题,应该是从事物诞生之日起就注定的吧。所以,遇见一个人,定是有了某种缘分,离开某个人,那就是缘分尽了。事情也是,事成或者不成,早就有了结局的,我们尽力去做就好。至于结果,不必大喜,亦不必大悲。这样就好,那么,就让那些小虫和肉肉共生一段吧,最后的生灭,在它们自己手里,我不参与。
每次坐车看着街边风景的时候,都会被花坛里的花朵吸引,条件艰苦,仍然开得热烈。众多的花里,喜欢一种四季海棠,小时候呼她为“玻璃翠”,貌似更喜欢这三个字的小名,有颜色有质感,伸手可触,更贴近世俗生活。据说这花是非常好养的,掐个枝或者叶,插进土里就会蓬蓬勃勃。我信了这话,也只是掐枝掐叶,插到我的白瓷的花盆里,期待看着白色花盆里开满红色花朵的胜景。然而终究梦未成真,花栽了两天天,就先蔫后枯了,拔出来看时,土里的部分已经烂掉了。她的世界在原野,我给不了辽阔。眼看着一个生命在我眼前慢慢消逝,我后悔自己的自以为是,我不是花,不知道花的心思。所以,我没权利干涉她的生活。我本以为的美好,却让那几株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喝水的时候,泡了一朵菊花,然后,一边喝水一边欣赏花在水中舒展的姿态。菊花在水里时,似乎比在枝头的时候更加饱满,而且美丽,可以随意变化自己的姿势。但是,少了什么呢?对,生命。长在枝头的时候,花朵可能是不美的,甚至,没有绽放完全,有时还可能遭了虫害或者遇了病,但是无论怎样,我们会感受到花朵背后有一股力量,很小却倔强,就那样梗着自己的小脖子,在阳光下,甚至风雨里。好或者坏,美或者丑,那都是她努力之后的样子,是她拼尽全力后留给人们的风景。现在呢,她有的只有美丽。没有了那份倔强,没有了支撑自己的力量,没有根。水给了菊花丰盈,却给不了她生命。有时候,你是美丽的,但是不动人,另外一些时候,你可能不美,但是却生动。活成有生命的自己,不为美丽,只为自己一份执着而坚强的存在,只有这样,你才能无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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