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和帝国是让人类统一在一起的两种强大力量.然而,正如我们之前所分析的,包括金钱和帝国在内的所有人类社会秩序和阶级都是想象的产物,这样的秩序实际上极为脆弱,而且随着人类社会的扩大而愈发被削弱.
为了维持社会秩序,弥合裂痕,宗教应运而生.尽管宗教也是一种想象的产物,但宗教和帝国,法律,金钱等概念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宗教是”建立在超人类的秩序之上的”,是来自于一种绝对神圣的最高权柄.
宗教认为人类世界存在一种超人类的秩序,且并非出自于人类的想象和协议.和人类的法律不同,人人都知道法律由国王或者议会颁布并能够被修改,但宗教认定的秩序是不能被任何人修改的.
在这样的秩序的基础上,宗教发展出了它们认为有约束力的规范和价值观.很多中国人也信妖怪鬼神,但这并不能构成什么行为准则,这就不能算是宗教.
只要是宗教,就必然有信仰.基督教信仰上帝,伊斯兰教信仰真主,每个宗教都有其崇拜的目标.有趣的是,通过观察古今中外宗教崇拜的目标,就能发现社会发展的规律.
在采集社会,由于部落规模的限制,还没有出现崇拜具体目标的宗教.当时的信仰只要体现”泛神论”这一特点,即周围的山川草木,飞鸟走兽都有神灵.就像某课特别高大的果树就是果树的树神,某只白色的狐狸就是小狐仙这样.这样的泛神论信仰到今天还有残留,很明显的就是日本传统的神道教,号称”八百万神”,不仅英雄伟人,凶神恶煞能成神,而且山有山神,河有河神,鸟兽草木皆有神灵.
泛神论体现的是人与动植物的平等,万物皆有神灵.但到了农业社会,形势就发生了变化.农民种植作物,蓄养家畜,无论如何不可能崇拜自家养的山羊为神.动植物从与人类平等的生物变成了人类的所有物.
可是这样一来,想要作物丰收,家畜快速繁殖该怎么办呢?本来想要多采集点果子,只要向果树树神祈祷;想要多点猎物可以向当地的山水神灵祈祷.现在这些作物和家畜都是自己的,再也不成其为神灵了,而当地山水神灵似乎管辖范围没那么大,管不了帝国的另一边,这时候该向谁祈求风调雨顺呢?
为了应对农业社会这一状况,多神教应运而生.这些宗教认为世界由一群神威浩荡的神灵控制,每个神灵有不同的分工,有的掌管战争,有的掌管天气,有的掌管生育……人类向这些神祈祷并献上奉献和牺牲后,就能得到胜利,雨水和健康.
和后世激烈的宗教冲突不同,不同的多神教宗教之间几乎不发生剧烈冲突.埃及神话的主神伊西斯在罗马征服埃及后就进了罗马人的万神殿也被罗马神话尊奉为主神之一,甚至我们现在知晓的”伊西斯”这个名字也是出自于古希腊语,她在古埃及语中的读音已经无人知晓.
尽管多神教同样承认高于其他神灵的至高神的存在,由于至高神是全知全能的存在,某个具体事情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因此受人崇拜的还是那些掌管具体事务的神祇.既然能相信不同神灵的存在,在他们尚未了结的其他土地上有其他神灵,也就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然而,随着人们的对自己信仰的某位神灵越来越虔诚,一神教就逐步诞生了.从多神教中不断的诞生各种不同的一神教,但直到基督教的诞生之后才有了世界性的一神教,而之后伊斯兰教的建立和传播后,一神教在世界历史上才开始扮演重要角色.到了这个时候,宗教冲突才变的血腥起来.仅仅是基督徒间因为对信仰的理解不同,因此而被杀害的人就达百万之多.
但是无论是泛神论还是多神教或者一神教,信仰的都是神灵或者是其他超自然对象.但是这并不绝对,还有一种宗教信仰的并非神祗,其最典型代表就是佛教.佛教信仰的核心释迦摩尼不是神是人.按照佛教的教义,信众应该追求达到涅槃境界,而不是沉醉于世俗的名利.但是显然绝大多数人是做不到的,结果就是佛也好菩萨也好,还得负责降雨医病,甚至负责战争求胜.这看起来又有点像多神教.所以相比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佛教就没有怎么发生或血腥的教派冲突.
佛陀虽然不是神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一般人.但导线近现代,随着欧洲文艺复兴和资本主义发展带来的思想解放,人类崇拜的目标又多了一种,那就是某种信念.从广义上说,崇拜人类本身的人文主义,崇拜财富和自由的资本主义,崇拜公有制的共产主义,乃至崇拜优等种族的纳粹主义,从本质上说都可以认为是广义的宗教.
然而,近两百年来的生命科学研究指出,决定人类行为的既不是灵魂也不是自由意志,而是荷尔蒙,基因和神经.换句话说,人类的行为和黑猩猩,蚂蚁或是植物并无二致.我们好像花了几千年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原点.未来的宗教究竟会是什么样呢,我们还会崇拜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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