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再也回不去了... ...民国的上海。

        沈从文走了，张爱玲走了，芬芳的上海没了味道。

        出了站台，迎着细雨暮色，盯着蜘蛛网样，被淋湿的地铁示意图，一条条蓝的白的，黄的紫的，不知哪是哪，象谁湿漉的掌心。

        四处高楼林立，遮着云日，望不着顶，看着一角低矮处，借着一丝天色，走去。

        一街灯火，密密匝匝地亮起时，才走到那。雨滴淅淅沥沥，缓慢的跟在身后，落在弄堂里香樟树的叶子上，微微地颤着，撒落一地斑驳的碎影。暗红的消火栓，绿青的邮信筒，掉漆的格子窗，阁楼上探出的竹干，格着清灰的天空，一件不知谁忘收的青色小衫，挂在那。

        锈斑痕痕的铜环挂在黑漆的门上，唯下环指宽的一节，在街灯下，环在木门的一弧凹痕里烁目，一推，吱呀的门轴转动声和门环清脆地撞击声，一个卷卷长发的女子，一身兰底碎花的旗袍，一根燃了半节的香烟，慵慵懒懒地倚在只开了一角的门边，苍白的手里拎着那件湿漉的青色小衫。

        看了一眼他的身份证，递了一把系着只铃铛的钥匙，指了指西厢的一间房，就扭着腰肢上楼了，旗袍后襟上的那朵花，在她走动间，艳丽地开。

        包随手扔在屋角泛黄的竹椅上，把身体丢在雪白的，泛着潮味的床里，晕沉沉地睡了。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滴答滴答的水声落入耳里，象是院落里水龙头坏了，或是谁用了没有拧好，一开始模糊，渐渐清晰，随着心跳一声紧着一声。床对面的窗上，映着弄堂外昏黄的灯色，一株法桐的叶，透过窗幽静地看着他，终是忍不住，拽开门，走到院，闭紧了水管，转身刚要回，阁楼上半开的窗里，荧火样的光，一熄一亮，一丝烟草味散了过来。

躺在床上，暖着凉丝丝的薄被，没了睡意，看了看点，离天亮还早，带上耳机，一个频道一个频道地按着，从头调到尾，再从尾调到头，一遍，一遍，偶尔地停在满是上海话的电台上，怔怔地听上一阵，又机械的重复往下按着。

        窗上有节奏的一下一下的响着，象是雨在敲，拽掉沙沙响，早已没了节目的耳机。凑近窗，望着她，呵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化了一层轻薄的雾，模糊着她的脸。

        “水管又漏了，”

        挽着袖子，湿着裤腿，弄了半天，才止住了水，

        她站在旁瞅着，一条湿漉的手巾缠在指间，

        “坏了好多天，这回睡不着，没理由了。”

        “江，在那边，”

        她递过手巾，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白白的手巾和白白的手，在被雨洗得发白的夜里。

        清脆的高跟鞋声，在流着昆曲般抑扬顿挫的黄浦江畔，远着，近着。江风缠着窄窄的旗袍，乱着裙摆，乱着手里浓淡转笔的一页字。

... ...晓色朦胧，转眼醒 ...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 ...周旋的歌浸透着上海的夜。

        倾城之恋只剩了艳色的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