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我是青丏。我来世上一遭,是为了找柳鱼讨前世的情债。柳鱼七岁那年,我十三岁,她是那么可爱夺目。过路的陌生人见了她都要问她奶奶讨她做媳妇呢。她有圆圆的脸蛋和一张樱桃小嘴。我在她的身体上打下了印记,属于我的印记。我将懵懂的她带进了陌生的世界,她从此不能再谈爱了,这一点,她自己并不知道。柳鱼十五岁那年,我的报应来了,那天,我飞驰着摩托,奔向她的学校,想藏在角落看看她,那天的太阳很烈,刺得我眼睛睁不开,对面来的汽车将我撞的飞起来了,在天空中,在云端,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大货车碾过,粉身碎骨,我轻轻的飘进了柳鱼的教室,我看到一些比我更强大的灵体聚集在她周围,柳鱼的私心杂念引来了它们,我甚至近不得她三丈之内,正中间是一个白须的妖,看不到是什么成精的,它正贪婪地吸食着柳鱼的欲望,它突然抬起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那是柳鱼在八岁的夏天吃掉的那条白蛇!那天,一行七八个男女,柳鱼是最小的,他们在山上见到了一条白蛇,将它打死后烤熟吃了,吃完满山的蛇都被惊动了,蛇后支起身体在大石上,用尽力气将白蛇的身体化为一颗小圆丹,蛇善复仇,她要白蛇去索回吃它的人的因果。那条白蛇从此就跟着柳鱼,她最小,身量最弱。我默默的在她身边,看她哀叹一切。我知道,她以为自己此生完了,我知道她恨我,我知道她甚至在偷偷找方术找到我,将我打的魂飞魄散,她却不知道我一直在她身边。柳鱼成绩很好,她是那种乖孩子,让男孩子想娶回家的那种,不敢造次,她却以为自己没有魅力,成天自卑着。她心仪的男孩子坐在她身边,她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淑女,我不想让别人染指她,我让那个男生看见柳鱼在滴鼻水,她有流鼻血的病,因此,鼻水流下来不是红的她就会很庆幸,那个男孩子从此不再靠近她,他觉得她邋遢至极。可是,还是有男孩子喜欢她,那个有事没事在她周围打转的男孩姓什么来的,姜易。姜易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有次看到了柳鱼的裸体,夏天太热,她没穿衣服,也没盖被子,姜易一掀门帘,鼻血瞬间流出来了,柳鱼这个笨蛋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看光了,还傻呵呵的穿好衣服去跟姜易论人情长短。那段时间姜易对柳鱼的渴望让我嫉妒,他可以在她身边,我却不能,上次白蛇以为我要抢他的寄主,差点将我吸了,幸亏他小弟说吸了我会惊动上面,他这才将我挂在太阳下曝晒了一天了事,他将我放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快蒸发了,柳鱼受到姜易的情欲牵引,夜夜做春梦,没有我去分姜的心,她已经被白蛇吸走太多灵气,她很快生病了,像是普通的感冒,其实那是灵气散逸,气虚自然体弱多病。
柳鱼很抑郁,因为姜易突然不再理她了。她充满了挫败感,她不知道那是我的功劳。姜易和柳鱼的表哥玩在一起,吃喝偷东西赌也祸祸大姑娘,有一天,柳鱼的表哥把姜易叫出来打了一顿,说了句话,他说,我们这样的人,别去招惹柳鱼,她太乖了,不知道世道艰难,人心险恶,你配不上她。凡人其实很好支配,因为他们欲望太多了。柳鱼的表哥也不是什么善茬,他知道柳鱼家有钱,自然不能让酒肉朋友坏自己的前程,说到底,也还是为了他自己。多年以后,柳鱼知道这件事后,心里也是怨恨她表哥的。求而不得正是白蛇想要的结果,它就是要柳鱼得不到,不甘心,怨恨,抑郁,躁怒,这样它才能越长越好。因此,它对我的敌意渐渐没那么明显了。后来,我们有了分工,我负责毁掉柳鱼的爱情,希望,这是她欠我的,白蛇已经从须发皆白修到青春俊朗,吸食着柳鱼的欲望,它已经快要长成人型了。柳鱼每天想什么我一清二楚,我渐渐觉得到她已经分不清是恨我怨我还是舍不得我了。我占据了她整个青春期,她从外向活泼渐渐变得内向安静,我知道她渴望爱情,她渴望有人陪着她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世间觉得美好,我知道自她记事起,她就觉得这个世界是灰色的。她嫉妒那些拥有一切的女孩子却无力改变,她被自己和家人的野心折磨的生死两难。她喜欢在河边望水,黄河涛涛,水汽氲氤蒸腾,黄昏的时候,她不会知道我就在水波下,望着她的倒影,就像她望着河水在想我一样。白蛇长得越来越好了,他吸食了柳鱼所有的负面情绪,他说,他想换一个寄主了。高二那年秋天,柳鱼偶然碰见了姜易,在神庙下,白蛇和我只能躲起来了,那些神庙里的灵体也不是真的神仙,可是灵力比我们高得多,可以多少为凡人改运,白蛇都不是它们的对手,它们最喜欢我和白蛇这样的食物了。我远远看着,柳鱼现在多少是矜持的,白蛇赶了只兔子吸引了姜易手里的孩子的注意力,他们很快分开了,柳鱼现在一个人站在了神庙顶。她看着不远处的河流在轰鸣,是的,我现在在她身边,我甚至在她耳边吹了一口冷气,她只是打了个寒战,是啊,我们阴阳相隔,她看不到我的,只顾自己孤独,痛苦。她在那犹如地坛的建筑,柳鱼前生似乎是一个僧佛之类的修行人,因此她容易招灵,但她自己肉眼凡胎看不见,她自己只知道凡事别人尽三分力就能做到,她得十分十二分,挫折多了人或许就会习惯了,但是也不会再快乐了。白蛇吸走了她的灵气,也带走了她的运气。她偏科,数学是她的硬伤,每次她对着四十几分的数学试卷开始暴饮暴食或者拿着租来的言情小说在被窝里意淫的时候,白蛇兴奋的在她头顶现出原形跳舞了几乎要。白蛇渐渐厌倦了她这种一成不变的臆想,她的同学里有人在做小姐,那种人身上淫邪之气更盛,白蛇跟着一个妖艳的小姐走了,柳鱼现在终于是我的了。高三那年春天,春夏之交,该是脱掉棉衣的季节了,这个季节让人觉得分外慵懒。柳鱼整天昏昏欲睡,我每次从她喜欢吃的菜里挑一点来吃,其实常常撒饭的人都养着灵体,有时候我会借用布谷鸟的身体跟她说柳鱼,我想你,我在你身边,其实你不必那么忧郁。她抬起头看看,找不到是经常的事,听到声音,又叹气,低头看书。那天,她午睡过后,来到教室,桌子开始晃荡,她抬起头,没看到有人在晃她的桌子呢,教室里有人大喊,地震了!这个傻子,她跑到了门口,回头看教室里有个姑娘还在那发晕,一把拉起来就跑下楼,是地震了。汶川大地震,举世闻名,那是一点波及而已。晚上,已经有傻子从二楼慌慌张张的跳下来摔碎了骨头,宿舍楼已经不安全了,所有人披着被子像幽魂在校园里晃荡,柳鱼也是,在天快亮的时候,柳鱼在一张长椅上睡着了,我钻进了她的被子,像是带起了一股冷风,她受惊了,我轻轻靠在她身边,她还是被那股冷风惊醒了,坐了起来,回宿舍楼的前一刻,她看着我在的地方,表情是茫然却又若有所思的,我真怕她看见我,又很沮丧她看不见我,她在自以为的寂寞和爱里煎熬着,这个傻瓜!地震扰乱了一些秩序,男男女女们都变得更加疯狂了。白蛇现在已经不再理会柳鱼了,他长势惊人,很快就要渡劫了,他以为雷劫就是最狠的了,此为后话。高三那年夏天,快要放假的时候,有一个下午,柳鱼正在埋头题海,那个以嗓门大著称的老师突然一嗓子,柳鱼的生魂出了窍,她径直飘向了远方,我跟在她后面。哪怕她的生魂回头说恨我呢,她像是不认识我,固执的找着家的方向,街上的阴阳先生看到了她,跟她母亲说,你家孩子的生魂在路上飘着,你问问,她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惊吓?她母亲有晚梦到她回了家,在轻抚母亲的头发,那不是梦其实,她在求救,丢了生魂的柳鱼可不是生病那么简单的了,她晚上噩梦不断,那些灵体在她周身穿来穿去,吸食不多的灵气,灵气吸干,她油尽灯枯,也就会死了。她母亲带她去庙里收魂,收回来了,柳鱼的生魂出窍了却还是不认识我这让我很是受打击。我开始怀疑我在她身边也是一个局,来守护她,不然为什么没人带我去投胎转世?
白蛇现在有名字了,他叫委蛇。委蛇回来了,灵气吸够了,天劫却没如约到来,他现在已经化为人形了,渡不过天劫他不过三年就要被打回原形,因为修行用了有违天道的法子,被反噬了。他用自己的灵丹换来一句天机,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的天劫是柳鱼的情。吸了她太多的爱恨嗔痴,他其实对柳鱼了若指掌,但它在见过了外面的妖娆女子后,心里其实不再留恋这种多愁善感的人,缠人!没有那股子潇洒劲儿。造化弄人,偏偏是她。委蛇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我挂在阳光下曝晒了三天三夜,我几乎魂飞魄散的时候他拿出了分魂刃,这个卑鄙小人!他阴邪的笑了,说道,那小妮子你还没腻啊?你天天跟着她,自然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是不是?只要有人去撩她就会情动是不是?然后我听见他转着手里的分魂刃自言自语,我知道的比这小子多多了,要不是大难在即,真想宰了这个碍眼的货!委蛇化为一个新的转学生来到了柳鱼班里。他天天在柳鱼身后高谈阔论,像只孔雀在开屏,他对自己的外貌很自信,还拿出一副公子哥的做派指点江山。他现在叫蒋潮生,海上明月共潮生的潮生,他天天在柳鱼的身后大声喧哗,柳鱼不置可否。其实柳鱼是个容易动情的人,我知道,但我也知道她很容易自卑,因为我,没错,就是因为我,她觉得自己不再完整了,因此,在那些孔雀面前总是望而却步,这点,委蛇高估了自己,不,是高估了柳鱼。于是卢潮生同学某天实在按捺不住了,因为他的表现宛如石沉大海,针进棉花,没有任何回应。他抓起了坐的垫子扔了出去,砸在了柳鱼背上,柳鱼没反应,下了晚自习,柳鱼默默的将那块垫子扔进了二楼的垃圾道,对,不是垃圾桶,从一楼到顶楼有一个通道是专门扔垃圾的,她扔进了垃圾道几乎没有捡回的可能了,蒋潮生默不作声,心里窃喜,鱼儿,还是上钩了。这不是她的作风,她是个走路都不敢踩死蚂蚁的人呢!他等她以为没人看到这件事得意的回寝室的拐角,从阴暗角落里闪出,一把将她拉进暗处,额头相抵,他的呼吸铺在了她脸上,“柳鱼同学,你刚刚做了什么?”她脸腾的红了,还试图抵赖,说我没做什么呀!呵呵,蒋潮生心里暗喜,这种肥皂剧看多了的女生就是好骗啊!还以为她没反应呢!他再次逼近了,几乎要吻上她的樱桃小嘴了,突然发现,她的眼睛很有灵气呢!再怎么有灵气,当初她吃它的时候也没见嘴下留情,她欠它的命!吸了这么多年她的灵气原以为因果就此抵消,谁知他又欠了她的,造化弄人啊!阿娘说要回来在她身上找答案的时候委蛇真想被雷劈了算了!他听见她心脏跳的很快,他说,在她耳边说,“我都看到了呢,你竟然扔了我的垫子,还扔进了垃圾道,我明天坐什么啊,嗯?”柳鱼已经蒙圈了,这是什么情况,他不是应该生气吗?这气氛怎么回事?怎么变得这么的咳咳咳,暧昧?这个小子是肥皂剧看多了吗?柳鱼的大脑已经欠费了,该我上场了,我决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小子,于是我轻轻砸了一下柳鱼的膝盖,她本能的弹腿膝盖顶向了蒋潮生的某个关键部位,于是,三秒以后,整个宿舍楼都打开照明设备看看是谁刚才发出来那一声惨叫,场面一度相当感人。蒋潮生捂脸夺路而逃。谁叫他化为凡人后法力都用来维持人形了,让他晒我,该!
柳鱼这个傻货一晚上都没睡,还跟那做着鸳鸯蝴蝶的春梦呢!不行,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我在她身边守护着她,我甚至都没进过她的梦境呢。这个晚上,月光很好,她睡不着,坐在窗台上看月亮呢,我在她身边想抚一下她的长发,又是一阵阴风,她打了个寒颤,下来了,MP3里正在播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我看着一屋子熟睡的女孩子,飘进了她的梦。我看见了火,无边的大火正在灼烧大地,一个女子的脸似幻似真,眉眼是柳鱼的模样,却似乎比她强大的多,她被一个妇人正在从一个凡人的身上撕开,那人相貌普通,妇人不知道用什么抽打着她的身体,血珠子一串串的掉在地上,开为了曼陀罗,妇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隐约听得嘴里骂道,不成器的东西,三界之中,多得是才俊,偏偏找凡人,招祸于我,该死!
柳鱼还是遇到了那个让我觉得无能为力的人。她爱他,刻骨铭心的那种。我看着她日渐沉迷,不能自拔。我已渐渐不能支撑,我本就是股意念,已经快要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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