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呀,我这记性,竟又忘了向王兄寻花匠的事了,真是对不住。”
他好些天没来,一来就又提起花匠的事儿。我见他坐在石头上看着我的眼神很是有几分不好意思样子,就大方的摇了摇叶子,示意我并没有生气。事实上,我本来也不在乎什么花不花的,龟爷爷都说了,再有个几十年我就能跟他说话了,到时候他肯定更高兴,比见着莲花还要更高兴的。
“小叶子,你说方兄和王兄是不是不太一样?”
他果然忘了莲花的事情,可是转而又提起了我讨厌的那个什么方兄。
那个方兄和王兄当然不一样啦,名字就不一样,长的也不一样,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么简单的问题了。
“方兄他,似是很不喜欢和人接触,有时我们无意间碰到他,他要么一副不自在的样子,要么立刻躲开来,和平时待人热情有礼的模样十分不同。”
他显然没听到我的回答,仍然自顾自的说着那个方兄。
“当然了,个人有个人的习惯,也许是我想多了吧。”
他说完,又低头去看书了。
没过一会儿,他又抬起头。
“若是光不爱同人接触倒也罢了,可是方兄怎么每月的中旬总会有几天向书院告假?我们下帖子去探望他,他也不让?”
“还有那回在王兄府上,他一时不慎撞翻了茶水湿了一身,王兄让下人服侍他换件自己的衣裳他怎么都不愿意,非说效仿魏晋先贤不拘小节。”
“还有……”
他叨叨叨的说了好多那个方兄怎么怎么不对劲,那个劲头就跟龟爷爷每次在我面前吹嘘自己见过多少世面时的神情一样,两个眼珠子亮的像夜里的灯笼,刺眼!虽然他的眼睛比龟爷爷的小眼珠儿好看多了,但是,也很刺眼!!!
而且,我又不关心那个方兄怎么怎么样,他最好以后都别来了!
“小叶子,你说,方兄他,他不会像话本子上说的那样,是女扮男装进的书院吧?!”
什么?!他怎么突然得出这个结论了?!那个方兄是女孩子?!
那也跟我没关系,雨我无瓜!
“不会不会,周子琼你莫不是杂书看多了,怎么能这么肖想方兄呢!”
他用手上的书重重的敲了下自己的头,敲完又不说话了,呆呆的坐在那里,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神情似悲似喜,仿佛努力在压抑着什么,忽的,整张脸上红了起来,不光脸,连脖子也都红透了。
他赶紧摇了摇头,又怔怔地看向我。
“若是,若是方兄真是个姑娘家可怎么办?方兄家里怎么任由她这么胡来呢!万一叫别人发现了,方兄日后可怎么嫁人呢!”
“若方兄真是姑娘家,按照年纪也该定亲了吧。也不知会是哪家的青年俊彦,方兄家世也算显赫了,也不知我周家能不能入方老太傅的眼。”
说着说着,他又显而易见的失落下来。虽然他说的我没怎么懂,但我不想见他难过,恰好这时有风吹来,我赶紧催着我那木呆呆的同类们摇起来,仿佛这样可以摇走他的失落。
“轰隆隆~”
呀,这是要下雨了,听这雷声阵势不小呢!
他也像是醒过神来,连忙收拾好书本,在雨下下来之前快速离开了这里。
“龟爷爷,什么是定亲?什么是嫁人啊?”
晚上,我诚恳的向龟爷爷请教这两个我特别在意的词。
“你问这个做什么?从哪儿听来的?”
它也没等我回答,又说,
“定亲,就是一男一女定下婚约。嫁人,就是女人嫁给男人,然后一辈子在一起。”
“婚约又是什么?嫁了人就能一辈子在一起么?一辈子又有多久?一个夏天?”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婚约就是定了这个女人只能嫁给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只能取这个女人!一辈子么,要是按照我来算,那可久了!但若是按照人来算么,长不过百年,短不过一瞬,一般也就几十个春夏吧!”
龟爷爷颇为不耐的回答我,但说的也详细。
原来,若是定了亲,就可以和他一辈子在一起了,真好!
等等,等等
“一辈子?人的一辈子这么短嘛?”才几十个春夏,那怎么够呢!
“也不算短啦,若不是你开了灵智,如你这般的莲叶莲花也就一个夏天罢了!你莫不是没发现?跟你同一批莲叶,早不是去年夏天的了!”
是,这样么?竟是这样?!我突然好难受,为什么这么难受呢?
“诶,诶你别难过呀!你别怕,你已经开了灵智了,跟一般的叶子不一样,你能活好久的,只要你好好的吸收养分不作死,至少能活几个人的寿数呢!别怕啊,爷爷我会帮你的!”
听了龟爷爷的话,我好受了些。随即,我又想起他来,一想到他只能活几十个春夏,当下越发难受了。
“龟爷爷,那他怎么办,他怎么办啊?”
“他?他一个人你替他操什么心啊!他能去好多我们去不了的地儿,吃好多我们吃不了的东西,几十年虽不长,但可比我们精彩多了!顾好自己吧!”
“可是,可是你不是说我过个几十年就可以说人话,幻人形和他见面了吗?万一,万一到时候他不在了可怎么办啊?”
咦,今天怎么这么多露水呢,劈头盖脸浇了龟爷爷一身。我,我怎么越来越难受了呢?
“诶,诶你别哭,别哭呀!这可都是你身上的凝聚的精华,你这是对你自身的消耗呀!你要是都消耗完了那你可再也见不着他了!”
“什么是哭呀?那我不要消耗了,怎么可以停下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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