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后,我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七年之前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不懂得离愁,只觉得隐隐的心里有些难受。这七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月台上姥爷的双眼,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想要回来的梦。记忆里,每一个春节,这里总是热热闹闹,笑意盈盈。姥爷的弟弟妹妹们都会带着各自的老伴儿,带着儿子儿媳,带着浓浓的年味聚集在姥爷家里,等待午夜跨年的钟声响起,一起吃饺子,放鞭炮,说吉祥话,一起许愿,一起开启新的一年。
那时我还小,而且我是我这一辈人中最大的孩子。那些年懵懵懂懂的记忆里,是和母舅家的表弟一起玩笑着成长的故事,是亲朋们总会笑着走到我身边摸摸我的小脑袋要我快快长大的祝愿。七年了,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我总是在临近年关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又近乎固执地问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过年?妈妈总是用我当时不能理解的现实作为推诿的借口,却也是伴以一声浅浅的叹息。我不忍再问,却也不甘心。
人们都说,爱情里有七年之痒,很多人,很多爱情,输给了时间。我不知道,我这七年是不是和记忆谈了一场异地的恋爱,七年后我终究还是忍不住来寻找。寻寻觅觅,行行转转。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家里的人总是会一起出去吃顿晚饭。今年也不例外。嗯,是我记忆中的模样。我还记得有一年的这一天,全家人一起出去吃饭,然后每一辈人的最年长者作为代表敬酒,我总是飞快地想好自己要说什么,也总是说完之后酣畅淋漓地喝下满满一杯果汁。我还记得那一年敬过酒后的热烈,我还记得那是我的童年。那一天我和表弟对着酒店里的锦鲤看了很久,那一天我在酒店的小桥上站着发呆傻笑了很久。今天我们也是聚集在同样一个金碧辉煌的酒店,但是没有锦鲤,也没有小桥。我依旧一一添酒过后起身敬酒,可是,从此再也不是记忆中的味道了。我发现姥爷一辈的人已经慵懒于说话暖场了,我发现母亲一辈的人也都过了中年开始报团说着只有彼此那个年纪的人才能体会的体己话了,我发现我这一辈的弟弟们都因为太久没见过我而不认识我了,他们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小小的孩子,看着我时眼里竟有一种距离。母舅家的表弟是弟弟们的大哥,他们愿意在大哥哥身边一起干着小男生喜欢玩的游戏,而我,就成了那个一走过去就会讨人嫌的“大人”。模样还是我记忆里的模样,可味道已经不是我记忆里的味道了。
没错,七年过去了,我的的确确长大了不少。这一年,我马上就十八周岁了,确实也成为了自己小时候眼里的大人。可是我似乎还有一种错觉,我觉得我还没有长大,我觉得似乎我还可以玩闹,但我也知道,这都是错觉。
突然好想哭。我记得以前过年时生闷气哭起来,老人们总是会把我抱在怀里,一边宽慰我,一边告诉我说新年的时候哭是不好的,因为这样一整年都会哭着度过。可是现在,我连让他们看到我哭的勇气都没有。我知道,眼泪不是可以那么容易就给别人看的东西,而且也根本没有必要非要用让别人看到你的眼泪的方式来暴露你的情绪,大人们总是说,你不是小孩子了。我总觉得,这是最残忍的真话。
是啊,记忆,毕竟只是记忆。因为独一无二才成为记忆。在特定的时间和空间里有一个特定的你,遇到了那个时候你该经历的故事,比如小桥,比如锦鲤。七年前的记忆,我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七年我仿佛是经历了一场爱情。于是我现在知道,我失恋了。
于是我也知道,大人说要珍惜当下,是因为他们或许也经历过这样一个七年,有过这样一次失恋,于是才懂得,什么叫做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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