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专业养鸡人那天我就觉得这是上天赋予我的神圣职业(尽管鸡的数量少得可怜),感觉无比光荣。尤其鸡们迈着碎步急戳戳向我走来,那种被追捧被围观被仰视的满足和无上的崇高会油然而生。
“鸡”的世界养鸡是四月的事,那时有些心浮气躁,一门心思地想要填满所有时间,总觉生活中缺少点什么;便撺掇父亲把房后那个废弃的鸡圈拾掇出来,父亲有些不乐意,说我心血来潮,但这次我是铁了心绝不半途而废。鸡圈与后墙隔一道檐沟,与竹林紧紧相依,我们用了一天时间,把破旧不堪的鸡舍从新修整,安装了不错的竹笆门,并在房顶压上木头,看起来结实又耐用。围墙加高一圈,周围该补的不该补的,哪怕一丝缝隙都再蒙上一层崭新的蚕网,临毕还用脚踢踢看有无遗漏。
望着这几个平方的小院子就看到了希望,前途一片光明,为此还向朋友炫耀一番,我的宏图大业将从此开始。送鸡来的老板选在薄暮时分,为了迎接它们的到来,我提前在食盆里放好苞谷面,水槽里添满水,鸡们看到定会为我的热情振翅高呼。结果老板竟然不识路跑过头,只好让别的人先领,轮到转回我这里已经明月高悬,星空璀璨了。
我极度怀疑老板就是故意的,黑灯瞎火鸡都看不见我给准备的见面礼,必定非常失望,更别说我用心的招待了。鸡被老板那粗糙的大手扔进黑咕隆咚的鸡舍,静悄的硬是没扑腾一声,让人沮丧至极。
第二天,我急不可耐地跑去一看,五只鸡,全身雪白,正在院里徜徉,盆里的食物依旧,看来不大对它们的胃口,新家还是有极大吸引力的,它们这里瞅瞅,那里瞧瞧,左顾右盼的十分好奇,院里绿油油的青草肥美丰盈,几个一边渡步一边啄草,对这个新家似乎非常满意。我买的是蛋鸡,专门产蛋的。鸡龄要在三年内,超过就不会产蛋了,所以买到适龄鸡才划算。
可是看这貌相使人疑窦丛生,其中有两只脖子的毛都没有了,露出一截光溜溜的淡红色的肉,一伸一缩间,活像长满霉菌的朽木顶着个鸡脑袋。屁股也是那打扮,秃得不见一根毛,还一点不知羞,歪着光屁股溜达得特别起劲。就这幅德行应该是老鸡了,鸡老板真是黑心。丑也就算了,还特别凶,总跟别人抢食,只要有它在就不许别的鸡靠近食盆,有个胆大的,刚一伸头它扑上去就啄,将人家的毛钳得老长,可恶的家伙。我大骂:你个恶霸。另一个光屁股的总是畏首畏尾,见了恶霸就躲,每次吃食它都藏在鸡圈底层,瞅准机会伸长脖子叼一口就闪,反正有鸡圈挡住,恶霸无可奈何。这只聪明的丑鸡我叫它老溜。
其余三只惹人怜爱,羽毛浓密光洁,色泽白亮,不像恶霸和老溜那种白黄,像集满了尘土似的,脏兮兮的。对未来的美好希望看来只能寄托在这三只身上,我亲昵地喊他们大白、二白、小白。大白三姐妹一点不认生,可能看我偏袒它们,更加亲近依赖我,我把恶霸赶得远远的,那家伙溜一圈很快回来扑向小白,气得我飞起一脚的样子钻鸡圈底下,长伸着脖子叼一口就跑,终于得逞,二白从此才有了活路。
大白比较悠闲,笃定你是吃不完的,别人吃的时候它总在土里刨食,一双爪子交替拨拉,弄得尘土飞扬,也不知土里有啥好东西,一天天啄个没完。累了就沿着小院子周边转悠,唱着信天游,还不时弯过脖子用尖嘴壳拼命在翅膀下啄痒。
可怜小白年幼无知,往往只能捡恶霸洒落的来吃,畏畏缩缩地一副小媳妇模样,尽管这样还没少受欺负,时不时被恶霸赶出老远。
清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拔草喂鸡,每当我的身影出现,它们集体向我扑来,有的还拍打着翅膀,兴高采烈的样子。恶霸那趾高气扬的嘴脸真叫人来气,它高昂起光秃秃的脖子,歪着红红的光屁股,眼睛里流露出锐利的目光,向左耷拉的鸡冠一抖一抖,每根羽毛都张扬得鼓鼓囊囊。
我也学尖了,将草洒向不同方位,恶霸跟着草追,这里叼一下,那里叼一下,满院子扑腾,结果什么也没捞着。倒是大白它们几个乘机收获不少。
与以往的鸡不同,不管是恶霸,老溜还是大白,它们下蛋后都很安静,从不咯,咯,嗒……的放开喉咙,故意拉长的嗓门响彻山野,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它们的低调务实令人更加欣慰,为了奖励它们的优良品德,我更加起劲地拔草。
其实也不是一点没有预见,下蛋前夕,它们都会唱歌,旋律优美热烈,有时一只唱,唱着唱着几只开始和声,大家一齐高昂着头,脖子不停抖动此起彼伏,我就知道它们在为未来歌唱。
二白吃饱了还常常跳上房顶高歌,有几次想借助房子的高度试图越过院墙,每次都撞在网上,它还不死心,外面好像有什么特别稀奇的东西吸引着,屡败屡战。二白这家伙是个十足的幻想家,仍在不遗余力地朝外努力,但它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看它那笨拙的样子使我动了恻隐之心,暗暗为它祈祷,倘若这次你能成功便放你自由,它却没能把握住机会。每一次扑腾都拼尽全力,引得伙伴们停下啄食,支棱起耳朵,看一场跨世纪的笑话,真是个又蠢又笨又不安份的鸡。
说来也怪,我最喜欢看二白那傻样。据我观察,其它的也无不向往外面的世界,只是它们比较有自知之明罢了,不去做那徒劳的抗争,只有二白死性不改,在自己的世界里瞎折腾。
鸡的世界无不欢快,知足、自信、恋人般的甜蜜温暖,每天跟它们厮混在一起我都自信满满,不言而喻,我们都在各自的世界里万分努力。看它们在院子里信步漫游,或啄毛或刨土,我就眉开眼笑,面前铺呈的似乎是幅美丽的画卷,那是属于我独一无二的温馨的世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