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有时候想，这个世界的人分为两种，活着的和逝去的。但可能会有人反驳，还有未出生的，但未出生的总归还要划入活着的吧。

那些逝去的人，曾经活生生地在这个世界上，曾经就在我们身边的人，去了哪里呢？难道他们真的就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吗？

每当想起外婆，总会蹦出这些想法。因为我觉得，逝去多年的外婆，如今只是只是留在我记忆里的几个片段。    还很小的时候，对外婆的记忆，就是一位白发老太太，小脚，慈眉善目，说话从来都是柔声细语，喜欢唤我的小名儿。那时候我是外婆的跟屁虫，她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但这些记忆是模糊的，没有形成具体的细节片段。第一个片段，其实是被外婆吓到了。因为是第一次见到外婆梳头，之前总是见到是她的发髻，小小的留在后脑勺，归拢着满头白发。有一天，现在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情景了，突然地，就看到了她在梳头，她的头发很长，可以到腰间了，也算是稠密的。银白色的头发，披散着到了腰间。我就想，这是谁呀，会有这么长的头发？比很多年轻阿姨的头发还长。我是先看到她背对着我梳头，后来才意识到她应该是我的外婆，所以刹那间很觉害怕。外婆转身时似乎觉察到了我的异样，笑着招呼我过去。我小心地走近，看她的头发。她的如往常一样的笑，化解了我的惊吓。只是那一刻，就彻底留在了我心底。第二个片段，是外婆带我出去玩儿。那时的玩具颇少，她不知从哪儿找来一种类似轱辘的东西，从中穿过一条很长的绳子，用绳子就可以拖着走。她把长绳子的一头系在我腰间，这样我一走动，就可以带着后面的轱辘动。我若停下来，轱辘也就停下来。虽然很简单，但对于年幼的我来说，却似一个全新的体验，我就觉得可有意思了，就带着轱辘走，忽快忽慢，忽左忽右，有一种操控它的快该。后来我就跑起来了。我跟外婆有一定的距离，外婆坐在一旁望着我。我高兴地跑啊跑啊，外婆在一旁笑着叫着我的小名儿，说我快要飞起来了，飞起来了。总之那是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第三个片段，是记得父亲因为去了上海出差，回来的时候带了两只烧鸡回来。那时候这种好吃的东西其实还很稀少，就很珍贵。母亲就给家人都分了点儿，记得外婆分得一份里还有一只鸡腿。我很快就把我的那份吃完了，可是外婆却没有动。我只想着美味，也没在意外婆把她的那份放哪里了。可是，后来外婆再带我出去玩的时候，很神奇的就把鸡肉拿出来，拆给我吃。那时的我哪管外婆怎么不吃，赶紧接过去吃掉。让我惊喜地是，我记得外婆一连几天都在给我吃鸡肉，外婆似乎一口也没有吃过。后来我发现，我对烧鸡的美好记忆不是我自己吃得那些，而是外婆带给我的。    第四个片段，是外婆去世的那年冬天。天气特别的冷，而且很早就感觉到冷了。本来还很和气的家里面，突然变得哀伤起来，那时候我已经上学了，不知道听谁说起的，外婆去世了。去世是个什么概念呢？好像大人说了句，就是外婆以后再也不会带我玩了。我突然间害怕起来，现在想想，才分辨出来那是一种恐惧。其实还不知道永恒的含义，就是永远也见不到外婆了。那个冬天，我过得浑浑噩噩，记忆在那一个冬天清晰起来，也在那一个冬天，开始有些模糊了。

后来觉得，那个冬天没有了外婆，我的童年大概也在那个冬天结束了。关于外婆，或许还有一些零星的记忆。但都没有以上几个片段清晰。外婆去世到现在，差不多有30年的样子。我常常想，外婆是去了哪儿呢？这个问题，没有人可以解答，也解答不了。但有一点我知道，外婆知道我一定会想起她，就在我记忆里留了一些片段，永远也不会消失。

过了这么多年，外婆留存给我的几个记忆片段不但没有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有时候就想，外婆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我，她还在带着我，就像当初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