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19日,农历二月十五凌晨三点,婆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享年84岁。
婆婆是个心直口快、爽朗立落、思想开明的人,性格为人处事特好。性情很刚强,她很小就没了父亲,童年就来老公家做了童养媳。而我公公也是出生时母亲就难产死了,是在后妈及婶婶的抚养下长大的。
公公很是胆小怕事,性格内向,老实,在人前显得低人一等。可是婆婆很厉害,她没有退却,毅然把一切事物承担起来。那时候大集体赚工分,所有男人做的活,她照样做,令别人刮目相看。她的吃苦耐劳令人惊讶称赞,这种精神也时常潜移默化地影响感染着我们。
婆婆成家后却一直没生小孩,人家都用异样的眼光对她,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从伯父家领养了姐姐,姐姐从小身体不好,所以妈千方百计给她治疗。
直到婆婆38岁终得一子,可是又夭折了。她伤心欲绝,精神不振。后来在她42岁时才生下了我老公,可惜由于常年不开心,导致我老公生下来先天性双脚残疾,怎么治也不行。从此这个阴影一直围绕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小家。
老公有点自卑内向,却很勤奋懂事,很懂得体贴别人,常劝慰她母亲:“如果我不是残疾,老天就不会把我赐给你了。”姐姐比他大了15岁,他们三人把老公带大,他父母已是年过花甲了。老公考虑到自身条件,选了财务这条路,成了财会班的第一批学员,也是最优秀的学员。毕业后回到家乡,在一家公司当会计,父母在不远游,况且他们年纪已大了。
后来我们相识相知,他的执着爱意感动了我,我不顾家人亲友的反对,毅然跟他结合。当时第一次去他家,给我的感觉是“老弱病残,却善良可亲”。他父母见了我开心极了:“从此我家有救了。”结婚这么多年,我相夫教子,敬老爱幼,勤奋努力,老公对我也是始终如一的呵护,公公婆婆把我当女儿看待,我也以女儿心孝顺他们。一家人和和睦睦,可惜公公没几年就得了胃癌走了,而婆婆跟我们一起生活了20年。都说婆媳关系难处,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有过,也许是性格和气场的关系吧,我是个挺随和的人,不会挑三拣四,我们俩上班后,家里就是我婆婆管理一切,我从小不太会做家务,对于家长里短,人情世故也不入流,对亲情也不太善于表达,婆婆什么都抢着做掉了,乐观开朗,毫无怨言,她时常骄傲地对别人说:“这是我儿媳妇给我买的东西。”幸福洋溢在满是皱纹的脸上。当然,人与人相处久了,或多或少也会发生一些矛盾,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的,我们齐心协力,终于把这个小家庭搞得合合美美的,很是幸福开心。
我们俩工作还算可以,女儿也考上大学了,本来婆婆可以享享清福了,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向身体很好的婆婆,从去年七月份开始,突然间体检出来患了胰腺癌,而且已经扩散到肝脏的各处。我们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老公千方百计托朋友找了全市最好的医生为她会诊,马上送她去一院做超声波激光治疗,可是医生劝他,还是回去静养,吃点喜欢的东西吧。这意味着什么,不就是等死吗?这一刻一种无法消失的疼痛镌刻在骨髓里,一想起眼眶就会潮湿。我们害怕极了,努力抗拒着那种念头,瞒着婆婆让她住院治疗,女儿正值暑假,也悉心照料她,后来等病情稍有好转出院,我们还存侥幸心理,希望是误诊,希望是有所转机,可是其实不然,真的很是不然。
女儿开学了,我们也得上班了,姐姐就毅然抛家弃子带着小孙女住到了我们家,全心全意地服侍我婆婆。从此她也像上班一样,周一至周六住在我家,周日我轮班。为让婆婆开心,我们匆匆搬进了新装修好的别墅,老公让单位食堂每天安排不同花样的几个好菜给她营养。可是山珍海味,她也只能尝尝而已。她开始还能在小区里逛逛,后来只能坐在沙发上晒晒太阳了,再后来就爬不起床了,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中草药味道,每个星期老公都要从苏州背回一大袋一大袋的中草药和西药。
婆婆开始还能每天少吃多餐,后来大小便失禁,全身无法动弹,我们买了好多纸尿裤给她擦洗身子。慢慢连吞咽也困难到了极点,只能喝点水,过了二十来天,全身肿得厉害,肚子大得惊人,最后慢慢排泄后肚子才瘪了下去。但器官都烂掉了,她伸出干瘪枯瘦的手,一直要我们救她。每一次绞痛,都随着她脸部的痉挛而平息,那个眼神是凄历而哀怨的,是对生之留恋的无声呐喊,老公实在不忍心,可也没办法救她了,只能去配了几个止痛的贴膏给她贴。我们时刻关注着她,希望她啊有什么话说出来,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跟姐姐说:天下雨,她就要走了。最后看着她身躯油尽灯枯,双眼紧阖,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我们的眼泪就再也无法阻挡,于是悲伤逆流成河…于是,老天也真的为我们哭泣,下起了滂沱大雨…
这个时候,我们深深感受到生与死的距离永远拉开了,也深深感受到有一种痛叫做:“子欲孝而亲不在。”无语凝噎,总在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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