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歇,明月半倚天际,小镇停止了一天的喧嚣,耳畔小溪依旧潺潺,奔流之声不绝于耳。这样动静相宜的画面难免令人动容,尘世间的美景因停顿而定格,也因流转不息而充满生气,素心行走其间,夜半挽指成蝶,思绪作雪纷飞。
阳光温热,四时明媚,岁月慢慢悠悠,闲庭信步款款走。我记得,我遇见的是一路湖光倒影山色,落英芳草纷纷,一场山长水远的跋涉,脚步落定微雨黄昏后。看过的风景,遇见的人,念念不忘的情怀,年深日久的故事,伴着一壶清茶,一把岁月也可翻江入喉。
一月,寒月西沉,曙光初破大地。阳光投射的角度完美得刚刚好,去看满山满树的日渐嫩绿,去看大河小溪的跳跃欢腾,去看人群中渐渐多样而鲜艳的色调。我听见了小孩子们的欢歌,那稚嫩的歌声总是和着纯真的笑容。记得曾个小女孩曾仰着小脑袋对我说“我喜欢春天,是五颜六色的喜欢哦”,嗯,五颜六色的喜欢。每每想起仍旧不觉莞尔。春天就是这样,万物抛却沉寂,日子抛却困顿,适合收拾好旧心绪,带着沉沉的念想与满满的希望开始新的旅途,怀抱对未知的期许,准备好宠辱不惊过四季。
二月,目遇倾城雨,落花飘飞,春草嫩绿。春草破土时,笔耕一方小小天地。想写的时间多过真正下笔的时间,我的日子百无聊赖中偶有小欢喜。每每沉溺其中却也忘记了记录。倒也不强求,就像路过的风景印刻在心,往往比冲印成相片随时可供念旧来得长久。为了记录而记录倒也就失去了记录本身的意义了。而行走于笔端,应该做的便是于贫瘠中找寻内心的丰饶,于喧闹中坚守灵魂的静寂。
三月总与“初生”二字相携而至。各色花朵在枝头推推攘攘地热闹着,欢欣着。有春日里欣欣向荣的盛大背景的烘托,更见其孕育修行多时终功德圆满的欣喜,曾一切都有条不紊,一切都能存安然留,这些都是看得见的未来。然而,蓦地满地落红,也曾或清淡或妖娆地伫立在枝头,昨日欢笑,今日便沉寂。开败不期的花朵,有绽放的惊艳,便也有零落的命运。我爱它的盛放,也爱它的凋谢,因为所爱的当下便是一切。
四月,阳光日渐浓烈,行道树日夜不休地忙着织就阴凉。深绿浅绿,深的凝重,浅的轻盈,层层叠叠铺散开来。
五月,初夏来袭,日子有如裙角轻盈。从抽屉的底层翻来许久未着墨的信纸,写起起伏伏的心事,写明明暗暗的光阴,一些寄给未来的自己,一些寄给远方的故人。
六月,漠漠水田亭亭荷,蝉鸣唱黄昏。整个青春都弥散着离别的味道。也曾含泪写下:“我们都曾固执与倔强,拥有简单的欢乐与悲伤,如果青春是一场无法避免的放逐,那么成长便是日渐明晰的缰绳。注定的离别,悲欣交集,一别两处,各自珍重。”那些日子里满是小小的快乐与小小的悲伤,小小的坚强与小小的倔强。我们都曾相偎相依,我们终究各奔东西。
七月,夜读。书多杂读,有的写奔赴的路途中的洒脱自在,有的记叙先哲的智慧结晶,有的是百年老人“看山仍是山”的心境,有的则分享烟火尘世的曼妙。书有百家,而心得却是需要自己慢慢参悟的。夜为日之余,孤灯引路,窗外是混沌的漆黑,窗内是灯火的光明。
八月,满池荷叶亭亭,尤宜带露采摘,忙不迭携得一池清香满袖。阳光一天天带走荷叶中多余的水分,使荷叶在保留清香的同时盛满阳光的味道。将晾晒好的荷叶裁剪成细碎的长条,闲时冲水饮用,多少随意,唇齿满香。
九月,闲时登山望远,虽无壮志也凌云。从不奢求岁月待我始终温热,在不幸跌落谷底的日子里,我希望用这样直观的方式抵达抽象的意义。一步一步地攀登,一步一步地放下,坚信一滴滴迎风落下的汗珠将盛满来日的笑涡。
十月,整个世界都渐渐沉寂,为告别悲哀,为重逢祈福。树叶纷纷告别树枝,念旧的跌落至足下的土地。渴望自由的飘飘摇摇向天际。收集各种树叶,或残损,或完美,都有别样的风味。因为它们是这样浩大的秋天留在世间的唯一印记,也许过去与现在的唯一联系。夹放在书页间,也就成了过往和未来的分界线。日日念及,回味的都是不可复制的相遇。
十一月,本是金黄与银白的衔接,然而我在的小镇难得见雪。我曾迷恋一首《拉萨乱雪》,雪花纷纷扬扬,从天堂到尘世,充满不可亵渎的神圣感。拉萨的雪花尤甚,“拉萨雪纷乱了几千年,安静地堆积到红尘湮灭”也许这就是不动声色的力量,从最初到最终,坚持抗拒着岁月洪荒的侵袭。“放不下吗,期待很浅”,尘世纷扰难离,放下不必要的执念,随意,随心,随性地生活,才能使我们获得真正的满足。我在初冬的十月体会“放下”的真谛,放下本不应拥有的坚持,也许这才是坚持本来的意义。
十二月,一步一步跋涉至今,树干用年轮记叙下时光曾走过的路径。我在春天与满目的落花告别,我在夏天与昔日的同窗告别,我在秋天与零落的黄叶告别,我在冬天与旧时的自己告别。十二月,请允许我正式告别。我把它看作是一个盛大的仪式,是的,结束总是比开始还要重要。故事已经讲过了一个轮回,其中的甘苦又到了需要自己品鉴的时刻了。记述,记下过去,述与未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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