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坐在福建省连城县菜市场路口等待天亮,不希望在此期间把时间浪费在手机上,所以带了电脑随意敲打地键盘,对生活进行简单记录。但是我知道,对于生活的记录能力还差很多,比如简单的描写都很吃力。
有一棵大榕树矗立在路口的中央,后人小心地用灌木丛绿化带和路牙石进行了保护,形成了一个小转盘。也许这棵树代表着这座小县城的某些历史,如果在一些其他城市,这棵树的生命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终结。
路灯在六点钟突然关闭,路口陷入黑暗,隐约听到市场里面人潮涌动,在探讨着什么,可是即使是我在他们身边,也听不懂这福建方言。路口来回的三轮车穿行于人流中,有买完菜离开的,也有满载着菜品进来的,机车马达的转动发出的颤抖声各不相同,却可能承载着一家人的生活。一位老大爷挑着扁担从面前走过,两个箩筐用布盖得紧紧的,一上一下地前行着,年龄不好估计,看两鬓发白的头发下隐藏着坚定乐观的眼神,一霎那汽车灯光尽情挥洒在老者身上,这是一种值得尊敬和爱戴的背影。停在面前的可能是一对夫妻,从一辆小面包车上卸下各种箱子,有白色泡沫的,也有竹条编制的,一边安排摆放一边讨论着什么。
随着天慢慢亮起,视野也会逐渐扩大,人流随之增加,骑着摩托的人越来越多。我猜不出他们是做什么的,但基本都是穿着非常厚实的深色衣服,有的已经戴上了必要的帽子。一看自己还是T恤加外套的配置着实有点让人伤脑筋,难道不在一个世界?
上一次来到这里,市场旁边有一家早餐小店。拐了好几个胡同进去,两个人要了四个包子、三根油条、两碗烂粉和两碗豆浆,结账时,随手递给老板五十块钱,但是他说一共十三块。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裤兜里正好有十三块钱的零钱。可能是前一天没吃晚饭,所以这是近几个月来吃的最美味的早餐。两个人都是挺着肚子走出餐馆。吃完后老板凑过来跟我们聊天,三十左右岁。他说从前一天下午开始准备今天这顿早饭,而且总共只有十分钟的生意。主要是进行批发,尤其是包子,零售一元批发八毛。而后他还解释到因为现在这个年代似乎没有人会接受几毛钱,找给人家人家都不收的所以零售只能是一元钱。另外这个店面还有一个客户群是学生,老板说,学生钱不多,吃不起特别好的,所以我们在这里提供一些方便,让孩子们吃点热乎实惠的东西。一出来才发现,我们俩可能是他们今天最后的顾客,空荡荡的小屋子,只剩下地面上用过的餐巾纸和筷子袋。记得进去的时候还是满屋子的人,在外面有一群学生围在包子油条那里等待拿到自己的那一份。出了门,看到前面那堵墙的另一边就是学校,运动场建在了房顶上。让我想起读高中时学校后面那家小店,同样是一墙之隔,在《我的这十年》里面有过一些描述,最好吃的是鱼香肉丝。即使都是生意,但是对于我们学生来讲,却是一个充满温暖和回忆的地方,在那么短的就餐时间里,发生了一些学习以外的故事,这就是人生吧。
下了车,走进菜市场。不大,不算规整,但也算有几条小街的规模。路边的摊贩会占用部分路面,每天城管会在七点多到达市场指挥他们让开道路,在规定的范围内摆摊设点。我走过很多地方,去过很多菜市场,看到过流氓城管,但有很多地方还是比较文明通事理的。在这里摊贩会在城管到来的时候默默地慢慢地地将商品搬离路面,或者递上一支烟聊上几句,在城管还没有到达的地方,他们会一边张望,一边做生意,在他们心目中存在着一个时间点,在更好的展示自家商品的同时,还不至于违背城管人员的要求。就像网上泰国一个铁路横穿的菜市场,火车到来之前,他们会将自己的菜品摆放到位,不至于影响火车行驶,且能用最短的时间恢复菜市场的繁华,后来竟成为游客竞相逗留拍照的地方。
殊不知在中国,每个市场都有自己的既成规则,像连城这一类市场最有意思,在纵深里面有规划的市场,暂且称为核心区,卖肉食、蔬菜还有海鲜之类,有具体摊位。但是在规划之外还有成片的似乎遵循着一定规则的摊位,看不出来入场机制有何特点,暂且叫边缘灵活区,可进可退。若哪天我担着两筐菜随便地落在路边可能不太行。来这个地方两次,在没有规定界限的情况下,菜农和摊贩的位置基本固定,尤其是是调料、肉食之类等商品不能随便换地方。核心区可能会遵守成文法,要交税,而边缘区遵从自然法,这一部分是中国各大小市场最需要的人,尤其是菜市场粮油市场等关乎民生生活的地方。他们似乎统一遵从有钱大家赚的思想,相互理解和竞争。
在整个市场,最具流动性的是卖老鼠药的人,推着用最古老婴儿车改造过的小车,扩音器里面放着让人诧异却简单易懂的宣传广告,一走一过,有人买就停下,没人买继续转悠。售卖者的眼神犀利有光,好像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感知到谁对老鼠药感兴趣,谁有需求,偶尔还会对着某人微微一笑,可是没看到对面有谁给他一种回复呢,不知这代表着什么意思,难道这就是交流的艺术、商业的秘密?每个市井小巷都有这样的人存在,当我看到流动叫卖的人特别想用视频的方式记录下来,走街串巷的买卖在很多地方已经逐渐消失了。想起《平凡的世界》里王满银在市场的漏洞卖假老鼠药的故事,也许这些人本就有共通之处,或者老鼠药、蟑螂药这类商品有其独到之处,暂时还不知道答案。
在一席演讲中有个纪录片导演顾桃讲述他自己用十来年时间记录北方游牧民主尤其是黑龙江大兴安岭的游牧民族的生活和狩猎习俗。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和努力,他们所做的事情最终成为了一个主题系列,并且具备了特有的文化符号。虽然我并不清楚关于市场上这些流动叫卖的一类人是否曾经被人记录过,制作成一种文化符号,但是我想中国传统的市场方式需要被记录,需要有一些人来关注他们的存在即使是曾经的。他们是阅人无数的老者,是用市井眼光洞穿世界纷繁的前辈,他们身上可能蕴含着中国人市场经济思维中的前瞻性和厚重的实践经验。
当我走到卖家禽的区块后,有很多人站在长长的竹筐旁,里面装着为数不多的连城白鸭。很贵,听他们说养不大,有药用价值,尤其三年老鸭用来煲汤可大补。一只成年鸭能买到三百块人民币,买的人并不多。脚丫子和嘴巴子黑色,羽毛却亮白得漂亮。下次去可以找一找给内人弄一只,让她补补身子。
再往里面走,看到一个卖狗肉的地方,可能是太早或者太晚,生意很冷清,案板上看不到什么东西。走近一看,地上躺着两只已经死去的狗,一只黑白相间,另一只全身白色长毛,但都属于普通土狗。细看脖颈儿下面有一滩血水,这就是它们失去生命的原因。我第一次看到市场中有屠狗的摊贩,虽然喜欢吃狗肉,却并不清楚狗肉来源于哪里。但看着这两个小生命躺在那里顿时心生怜悯,不知这是谁家的爱犬被偷狗贼倒卖到了这里而终结生命。也许很多人和我一样,看到如此场面会有类似感想,但并不排除人类虚假或邪恶的善良。人类习惯于过多干预动物界的生老病死,被奴役的狗熊和被禁锢的老虎就是其中一部分。与我们对待孩子是一样的,小小年纪就不得不背起沉重的书包奔赴各种学习培训机构,透支孩子们的天性,到头来定会迎来一个有残缺童年的年轻人。什么叫扭曲呢?这就是扭曲。就像今天美国宣布拒绝承认中国市场经济地位,因为有太多的非法干扰和不合理限制,污染了市场经济的精髓。
在市场里到处转悠,希望自己也是那个卖老鼠药的大叔,洞察一切。而后发了条微博:“一早上起来,就是为了买个菜,如果不出来读书,也许我会做个屠夫,每天与猪做对。”看着猪肉摊贩上的人认真地将猪分离拆解最后整齐的摆放于案板上。一只只智商极高的猪就这样成了人们动物蛋白和脂肪的主要来源。摊位之多,真是莫名其妙。也许可以说明中国人对猪肉的需求量是惊人的,甚至其销售量及售价直接提现老百姓的幸福指数和国家经济发展的动力。虽有价格波动,但是这种变动会被赋予一种经济统计数据的意义。大部分中国人可以没有牛羊肉、鸡鸭肉,但不能没有猪肉。每次摊位我都会观察他们的切肉手法,手法的高低可以证明他们生意如何。有的人可以做到不管单价多少钱,我说要十块钱的某部分猪肉,上称之后相差绝不超过三毛钱,卖肉主要在刀工,这就是匠人精神。
菜市场,是中国百姓生活的镜子,随着互联网经济高速发展,依旧不能影响到所有的生活,就像读历史一样,仅是将主要人物串联起来的故事而已,极少涉及广大基层百姓的生活。我时常认为历史是片面的,历史不仅仅是政治的,而应回归生活,回归柴米油盐酱醋茶外加基础市场。而地方政府有责任有效管理而非强制改变市场规则。在没有治安和消防危险的情况下允许百姓自由发挥,用市场理性判别、研究和管理市场让其有效运作,淘汰劣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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