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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四世同堂》中品味语言大师老舍的语言魅力

从《四世同堂》中品味语言大师老舍的语言魅力

作者: 芃二巴 | 来源:发表于2020-03-02 12:41 被阅读0次

    小样圈里,槐树叶儿拂拂地摇曳,起风了。

    这是小说的结尾,“起风了”的精巧应用,使人浮想联翩,起得会是什么风呢?大抵是希望的风,是和煦的风,是硬朗的风,是引领人们走向光朋的风……风乍起,万物复苏。


    老舍是世界公认的语言大师,是遣词造句的高手。他的作品语言俗白精致,雅俗共赏。老舍说:“没有一位语言艺术大师是脱离群众的,也没有一位这样的大师是纪录人民语言,而不给它加工的。”同时,幽默风趣,也是老舍作品语言的一大特色。他认为“文字要生动有趣,必须利用幽默……假荇干燥、晦涩、无趣,是文艺的致命伤;幽默便有了很大的重要。”因此,他的作品字里行间无不闪现着他的幽默才华:把“想得深”的思想内容,用“说得俏”的语言表达出来,含蓄隽永,充满浓郁的幽默色彩。

    以上是官方给予老舍语言风格的部分评价,从我的阅读感受来讲,老舍语言的深刻、简洁、生动有趣、耐人寻味、通俗而不乏精致典雅、逻辑缜密、衔接自然、真实反映现实生活……等等特点,便是我喜欢先生作品的理由了。

    每拿起一部作品,习惯性会在读到六七十页的时候,判断自己是否还要继续往下读,在一堆书里寻找对自己味的、经典耐读的书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这需要耗费相当的时间和精力。而老舍的《四世同堂》,每一段落,每个章节,都像一块磁铁紧紧吸引着我,以至于在每个停歇之后的拾起,都有想要一头扎进其中一探究竟的渴求。我想,这紧紧的吸引不仅在于故事情节,更在于作者的语言魅力吧。

    至此,从作品中摘抄了几段喜欢的文字,带你一起走进语言大师的语言世界,感受老舍的语言魅力。


    以下摘自《四世同堂》,如需引用,请注明作者和出处。

    他的生活是按照着他的理想安排的,并不管行得通行不通。

    论性格,论学识,论趣味,祁老人都没有和钱先生成为好友的可能。可是,他们居然成了好朋友。在祁老人呢,他,第一,需要个年老的朋友,好有个地方去播放他的陈谷子烂芝麻。第二,他佩服钱老人的学问和人品。而钱先生呢,他一辈子不肯去巴结任何人。但是有愿与他来往的,他就不便拒绝。他非常的清高,可并没有看不起人的恶习气。假若有人愿意来看他,他是个顶和蔼可亲的人。

    虽然祁老人对石榴树的趣味是在多结几个大石榴,而钱先生是在看花的红艳与石榴的美丽,可是培植的方法到底是有相互磋磨的必要的。

    她的心好像比她的身体老的多,她看得很清楚:患难是最实际的,无可幸免的;但是,一个人想活下去,就不能不去设法在患难中找缝子,逃了出去——尽人事,听天命。总之生在这个年月,一个人须时时勇敢的去面对那危险的,而小心提防那“最”危险的事。你须把细心放在大胆里,去且战且走。你须把受委屈当作生活,而从委屈中咂摸出一点甜味来,好使你还肯活下去。

    瑞丰赶紧走回原位,觉的太太有点不懂事,可是不便再说什么:他晓得夫妻间的和睦是仗着丈夫能含着笑承认太太的不懂事而维持着的。

    一个亡了国的人去安慰另一个亡了国的人,等于屠场中的两头牛相对哀鸣。

    患难打不倒他的乐观,死亡可使他不能再固执己见。

    贵人的卧病往往是比穷人的健壮更可羡慕的。

    无论他是打扮着的,还是随便的穿着旧衣裳,他的风度是一致的:他没有骄气,也不自卑,而老是那么从容不迫的,自自然然的,眼睛平视,走着他的不紧不慢的步子。对任何人,他都很客气;同时,他可是决不轻于去巴结人。

    在幼年时,他有意无意的学会这种既不忙着发表意见,而还能以极天真自然的态度使人不至于因他的滑头而起反感。

    假若你遇见一只虎,你用不着和它讲情理,而须决定你自己敢和它去争斗不敢!不用思索虎为什么咬你,或不咬你,你应当设法还手打它!

    他决定不屈服,他把生命像一口唾液似的,在要啐出去的时节,又吞咽下去。

    春天好似不管人间有什么悲痛,又带着它的温暖与香色来到北平。地上与河里的冰很快的都化开,从河边与墙根都露出细的绿苗来。柳条上缀起鹅黄的碎点,大雁在空中排开队伍,长声的呼应着。一切都有了生意,只有北平的人还冻结在冰里。

    老太太在枣树下面,看树上刚刚结成的像嫩豌豆的小绿枣儿呢。瑞宣由门外回来,看到母亲在树下,他觉得很新奇。枣树的叶子放着浅绿的光,老太太脸上非常的黄,非常的静,他好像是看见了一幅什么静美而又动心的画图,他想起往日的母亲。拿他十几岁或二十几岁时的母亲和现在的母亲一比,他好像不认识她了。他愣住,呆呆的看着她。她慢慢的从小绿枣子上收回眼光,看了看他。她的眼深深的陷在眶儿里,眼珠有点瘪而痴呆,可是依然露出仁慈与温柔———她的眼睛改了样儿,而神韵还没有变,她还是母亲。瑞宣忽然感到心中有点发热,他恨不能过去拉住她的手,叫一声妈,把她的仁慈与温柔都叫出来,也把她的十年前或二十年前的眼睛与一切都叫回来。假若那么叫出一声妈来,他想自己必定会像小顺儿与妞子那样天真,把心中的委屈一股脑儿倾泻出来,使心中痛快一回!可是,他没有叫出来,他的三十多岁的嘴已经不会天真的叫妈了。

    祁老人每天早晨一推开屋门,便可以看见他的蓝的,白的,红的,与抓破脸的牵牛花,带着露水,向上仰着有蕊的喇叭口儿,好像有唱一首荣耀创造者的歌似的。他的倭瓜花上也许落着个红的蜻蜓。

    岸上的老柳树已把叶子落净。在秋阳中微摆着长长的柳枝。河南边的莲塘只剩了些干枯到能发出轻响的荷叶,塘中心静静的立着一只白鹭。鱼塘里水还不少,河身可是已经很浅,只有一股清水慢慢的在河心流动,冲动着一穗穗的长而深绿的水藻。河坡还是湿润的,这里那里偶尔有个半露在外的田螺,也没有小孩们来挖它们。秋给北平的城郊带来萧瑟,使它变成触目都是秋色,一点也不像一个大都市的外围了。

    太阳出来了。天上有点薄云,而遮不住太阳的光。阳光射入薄云里,冬一块西一块的给天上点缀了一些锦霞。

    日落了,昏黄的天空变成黑的,很黑,黑得可怕。高处的路灯像矮了好些,灯光在颤抖。上面的沙云由流动变为飞驰,天空发出了响声,像一群疾行的鬼打着呼哨。树枝儿开始摆动。远处的车声与叫卖声忽然的来到,又忽然的走开。显露出一两个来,又忽然藏起去。一切静寂。忽然的,门,窗,树木,一齐响起来,风由上面,由侧面,由下面,带着将被杀的猪的狂叫,带着黄沙黑土与鸡毛破纸,扫袭着空中与地上。灯灭了,窗户打开,墙在颤,一切都混乱,动摇,天要落下来,地要翻上去。

    战争是消灭学术的,炮火的放射是把金钱打入大海里的愚蠢的把戏。

    小人物喜欢自己的响动大。

    在混乱里发生的事,结果必还是混乱。

    看着杯里的茶,他想起昨天看见的河水。他觉得河水可爱,不单可爱,而且仿佛能解决一切问题。他是心路不甚宽的人,不能把无可奈何的事就看作无可奈何,而付之一笑。他把无可奈何看成了对自己的考验,若是他承认了无可奈何,便是承认了自己的无能,没用。他应付不了这个局面,他应当赶快结束了自己———随着河水顺流而下,漂,漂,漂,漂到大河大海里去,倒也不错。心路窄的人往往把死看作康庄大道,天佑便是这样。想到河,海,他反倒痛快一点,他看见了空旷,自由,无忧无虑,比这么揪心扒肝的活着要好的多。

    他应当永远住在乡下,娶个乡下姑娘,生几个像小牛一般结石的娃娃。

    他真爱北平,可是现在已体会出来它是有毒的地方。那晴美的天光,琉璃瓦的宫殿,美好的饮食,和许多别的小小的方便与享受,都是毒物。它们使人舒服,消沉,苛安,懒惰。

    头年的萝卜空了心,还能在顶上抽出新鲜的绿叶儿;窖藏的白菜干了,还能拱出嫩黄的菜芽儿。连相貌不扬的蒜头,还会蹿出碧绿的苗儿呢。样样东西都会烂,样样东西也都会转化。

    丁约翰恼了。他是几百年来民族自卑的产儿,是靠呼吸散发着国耻味儿的空气长大的。

    蓝东阳和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化毫不相干。他的狡猾和残忍是地道的野蛮。他属于人吃人,狗咬狗的蛮荒时代。

    老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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