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勤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34期“勤”专题活动。

一

早上开晨会的时候，小林没有出现。

负责主持会议的店长只当她是迟到了，在会上又着重讲了一遍关于出勤的严格规定，然后就是关于今日的事务安排。

这时有老员工在会议里窃窃私语:“不应该啊，小林每天都是最早起来的啊！”

“对啊，我早上看着她出门的，还以为她提前过来开门呢？”

……

“要不你们来主持开会？”站在最前面的店长突然停止正在叙述的事务安排，开始整顿记律。说话的两人对视了一下，默然把视线下垂，不敢吱声。

也不怪同事会惊讶，小林来店里半年有余，向来是店里最积极的。早上总是第一个到店，下班也是最后一个才离开。今天竟然招呼都不打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是请假了还是迟到。

小林上班的地方是一家全国连锁的知名品牌精品店，开在网红旅游景点的入口附近，每天人流量数以万计。店里经常是人挤人，偶尔会有顾客反应在店里被人偷了手机要求查看监控。然而查了监控也无济于事，小偷扒手早就逃之夭夭根本找不到人。于是顾客总会把怒气撒在陪同查看监控的店员身上。

当然，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其实也不是很高，旅游旺季的时候一个月也就发生一两次。所以当收银跑到后台来说有顾客投诉说手机丢了时，店长下意识的就吩咐收银员去找小林陪顾客查看监控。这大半年来都是这样子的。

“可是今天小林没有来诶～”收银员说。

“没来？”店长有些惊讶。因为临到月底，今天一上午她都在后面仓库处理采购需求和业绩总表之类的东西，都没去前面店里查看营业情况。

“打电话给她了吗？”

“没有诶，你早上不是分配了任务，大家都在忙，忙完了顾客就陆陆续续进店了，大家都各自开始站岗了，直到刚才顾客投诉要找人陪同查看监控才想起她没来。”

“好吧，那你喊其他人陪顾客查下监控吧，我给小林打个电话。”

“好。”

二

小林苏醒以后拿到手机，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通讯录。

果不其然，有好多未接电话，全是店长打来的。

小林犹犹豫豫，到底还是回拨了过去。

“林晓，你要是不想干了就直接说，不要耽误大家时间！”

电话一接通，店长劈头盖脸地来了这么一句。

小林有些恍惚，她想起昨晚下班的时候，和店长的那番争吵。

原本是一件很小的事。

小林和同事都是住在公司统一安排的宿舍里，虽然免了租房的钱，但是水电费还是大家均分的。本来也没什么，人多平摊下来，也扣不了多少钱。也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句，说:“店长一个人睡一间带空调的卧室，冬天夏天空调都是整晚整晚的开，我们这么多人上下铺睡一个房间，就一个小风扇，冬冷夏热的，凭什么是均摊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瞬间就一群人在吐槽了。

“就是啊，凭什么！”

“我上次去她房里找她的时候，门是半开的，空调还开着，真的就无语了，得浪费多少电啊！”

……

一群人义愤填膺，为了解决这种不公平，决定派出一个代表去跟店长商谈这件事。

很不幸的，小林被推出来做了这个代表。

小林永远忘不了她跟店长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店长看她的眼神。冷漠，又不屑。

她们两个站在已经关闭了的卷闸门前，店长冷冷地看着她，说:“你们背后就是这样子说的？不公平？林晓，你要知道，当初那么多人来面试，我只留下了你。你眼睛斜视成这样，我都没有嫌弃你，依然把你招了进来，你不对我感恩戴德，反而在这里跟我谈不公平？”

那瞬间，小林耳朵里全是轰鸣声，以及那句“你眼睛斜视成这样，我都没有嫌弃你”。

是的，小林先天性右眼斜视，除了看东西有些模糊，找工作也四处碰壁，好不容易进到这家连锁品牌店上班，小林格外珍惜。什么脏活累活，都自愿揽在身上。整理仓库，搬运货箱，盘点库存，甚至是陪顾客查监控这种纯纯挨骂的工作，也都没有任何怨言。

她试图证明自己的能力，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至少在店长眼里并没有什么用。

“是的，我不想干了。我打电话来就是跟你辞职的。”

说完，小林就把电话挂了。她翻了翻通话记录，没有任何同事的来电，只有店长的未接来电。

她很失望。她环顾四周，医院来来往往的人，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没有人在乎失魂落魄的她。

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只是想趁上班之前去江边散步，排解一下昨晚的郁闷心情。

毕竟店长在说完那番话以后甚至都没有给她时间反击，而是恶狠狠地追加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有没有这样恩将仇报的人。”

随后扬长而去。

小林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没有一个同事追问水电费均摊的事，宿舍里一片静谧，大家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

原来至始至终，大家只是把她当成出头鸟。

小林躺在床上一夜未眠。

她一大早就爬起来去江边散步，望着广阔无边的灰绿江水，她一度想过干脆跳下去算了，反正这个世界也不曾善待她。可是桥边坐在箩筐边卖粽粑的老奶奶连牙都没有了，依然微笑着招呼路人买点吃的，说早餐很重要。

小林一下子就心软了，也许这个世界很糟糕，可是总有人在努力。小林也想变成那个努力的人。

然而天不遂人愿，在回店的路上，小林骑的电动车跟一辆小车撞上了。

因为低血糖和强冲击力，小林当场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

等拿到手机的时候，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