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这个城市的人,怀念你。
安若记得,十天前,十五天前,十八天前,租车,大巴,朋友跨越城市的接送,为了,不过是在那一天,陪你停止呼吸。
据说,经历了生命的结束,情感上的觉悟会得以升华。这不是第一次,可是多希望是最后一次啊。
记得十五年前,姥姥去世的时候,母亲对安若说:妈妈没有妈妈了。哭得撕心裂肺。安若只为哭而哭,因为母亲哭了,姨们哭了,身边的氛围渲染着悲伤蔓延到每一个人的血液里。后来母亲说:还好,你姥姥去世的时候,妈妈是陪在身边的。
现实的意义,这种陪伴已经失去意义,因为生命体征开始削弱,也许,在最后一刻的时候,并没有清晰的意识认知最后在身边的人儿是谁,但是,安若知道,父亲的父亲是抱着遗憾和眷恋无奈的向这个世界再见的。
父亲的父亲,在童年的记忆中,是这个家中唯一给过安若温暖的人。98年的洪水后,是这个老人,带安若回来,在长达六年的小学时代,是这个老人,也只有这个老人,说安若是宝贝孙女。
这个老人,少言,少怒,少怨,能承受的,默默的承受了一辈子。
这种承受,甚至让安若产生一种纵容的怀疑。纵容这个家,甚至这个家族,走向不可凝聚的深渊。
老家的丧事,如同周礼中记载的那样周全,安若见过五个花圈,有部队送的,有老年协会送的,有生前组织的戏班子送的,有公司送的,有堂外甥送的。出殡前,有这个老人生前费劲心思建立的戏班子为其闹丧。与人为善,故而得仁,然而,安若的内心却蔓延出无限的悲凉。
这个世界,有没有一个人,是穿着一件孝服,捧着一件孝服服丧的,这个世界,有没有人,是拿着两根棒子服丧的,这个世界,有没有人带着一根麻,拿着一根麻服丧的。当和尚说:孝子跪的时候,当安若跪下的那一刻,已经不知道是为自己悲凉,还是为这个老人悲凉。这个老人如同他的个性一样,安静的过完一生,安静的躺在那里,那个他疼了一辈子,他的大宝贝又在这个世界的哪一个角落呢?
在殡仪馆的候灰室,侧颜瞧见叔叔嘴角的弧度开始下弯,肌肉开始抖动。都说这个老人生前骨骼全部疼痛,总说这样的状态不如早点解脱,说得风轻云淡面而带笑。哪怕明明懂得,生老病死乃人间常态,可是,当那个叫了一辈子“爹”的人真的不在了,再坚强,悲伤依然逆流成河。
安若说:叔叔,你没有爸爸了,我也没有爷爷了。
叔叔说:是的。
弟弟说:姐姐,以后回家爷爷都没得叫了。
每当有人说起,这个老人是如何按家按户的去组织戏班子,也还记得曾经如何按家按户的集资去建庙堂,每当这个家的硝烟味开始蔓延的时候,这个老人也只会说句:你们好了。每当架起家庭麻将的时候,这个老人只会默默的坐在身边不说话。
这个老人,喜静。
记得小时候,别人家的灵堂,总是教育孩子不要靠近。可是,当至亲躺在那里的时候,会仔细端详他的容颜,会拉他的手,会知道,马上,就会再也不见。再也不见,是再也没法见。
也记得五年纪的时候,逃课去姥姥家,这个老人满山的寻找,总想要安若回家,总想要安若好好的把书读完。也记得小时候总带着上山摘橘子摘杨梅。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再也不见。
生命的结束,会让安若感到害怕。从没有想过,甚至一直以为,都会来得及。后来才明白,很多事情的发生,根本来不及。
弟弟跟安若说爷爷走了的时候,安若正在赶回来大巴上,对着大巴的窗外止不住的流泪满面。再怎么努力,终是赶不上陪你停止呼吸。
至亲的离去,从来都是别人口里的传说,自己案子里的当事人。哪怕受点伤有点意外,去完医院总会好起来。可是,原来,也有一去不回的时候。
开始害怕,害怕在远方的安若,几年后,十几年后,二十几年后,三十几年后,会听到一个个至亲离开的消息,却总是来不及陪伴,来不及守候最后一刻。
甚至开始怀疑,在城市的生活,是不是承受的起以后这样遗憾的代价。
爷爷,愿您在天堂再无悲凉。
怀念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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