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打捞》

黑色的伞，架不住一阵微风

瘦弱的老头拗不过一把破伞

就这么

他和伞一起跌落进冰冷的河水

大号垃圾袋一样地漂走了

垃圾袋当过兵，升过官

光辉岁月里

从战场领回来一个朝鲜媳妇

因为媳妇有了家

也因为媳妇丢了官

小镇太小

容不下他的一个脑子和一张嘴

时代荒唐

英雄为了几个土豆成了小偷

嗷嗷待哺的嫩嘴是填不满的洞

小镇太小

留不住朝鲜女人

他挑着娃娃，把女人送去了城市

一家人多了一条活路

只是他们

再没有回来

小镇太小

连最小的孩子都知道欺负他

追着他扔石头，骂脏话

他仿佛又回到了战场

恶狠狠地反追着敌人跑，跑得很爽

至少孩子还愿意理他

空气阴冷

打捞持续了几天

垃圾袋在一个水电站被找到

跟树叶、浮萍漂在一起

也许他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顺了风的意

顺了水的意

一个人在河边检煤球过冬的日子

又能有多少吸引力？

顺流而下的时候

岸边有一双手，离得很近

看到垃圾袋

那双手一动也没有动

不知道垃圾袋看见了没？

也许他看见了，但没再挣扎

顺便也顺了人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