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记忆

对于既不喜欢打牌又不喜欢读书的人而言，度过周末时光的方式简直是卑鄙的浪费，而我恰恰就是这样浪费周末的人，我把这大好的春光都浪费在了床上，因为我的爱好就是睡懒觉。昨天吃过午饭后足足睡了三个小时，醒来后又躺在床上扒拉手机，等感觉到浑身有点酸时才起床到门外晃一晃，已经是夕阳西下倦鸟归林的时刻，门前的梅树上两只乌鸫在落日余晖的照映下鸣叫，仿佛是在交谈着什么，然而我却什么也没有听懂。突然就想起了诸葛亮睡懒觉后即兴呤出的那几句诗：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同样是睡懒觉，看人家孔明先生能呤出如此佳句，引得刘备佩服得五体投地，而我只能在门外闲逛看看梅花看看小鸟，最后以老婆责怪我没做晚饭而收场。只能在心底长叹一声：唉！各人有各命呀！

睡懒觉没有什么其它坏处，唯有一点不足，那就是下午睡得太足晚上睡不着，这大概和吃得太饱吃不下的道理是相同的。昨晚按时休息，可上床没有一点困意怎么也睡不着，又不敢乱翻身怕扰了身边人而遭责骂，只能静静地躺着眼睁睁地看着夜的黑。虽然身子安安静静，大脑却特别活络，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如浮光掠影般在大脑中显现，其中有一个想法就是我们的过去是真实的经历还只是一段记忆？如果在睡着时突然来了一组脑电波，以极快的速度在我大脑中植入一段记忆，那么我在调用这段记忆时是不是能分清这是真实发生过还是只是一段强植的片段？

就这样想着想着，忽觉耳边有个声音问我是不是难以入眠？我忙说中午睡多了睡不着，他说要不咱们出来聊聊，或许聊天可以解你心中的许多困惑呢。我想那就聊呗，我记得我小心翼翼地穿起衣服下了楼，那个人的车就停在我家楼下，我也没有怎么想就上了他的车。车上的暖气开着，暖洋洋的还蛮舒服。车子里的灯没开，我也看不清他长成什么样，外面是乌漆嘛黑的一片，毕竟是夜里。当时我想如果他要是发动汽车开走了，我是不是会面临着危险？不过他好像并没有开车的打算，只是和我聊天，车里还放着舒缓的音乐，是那种模拟了大自然的音乐，让人容易冥想和放松的音乐。

他问我有什么样的想法，如果有的话尽可以说出来，他一定会帮我实现我的想法，但有一个前提。当时我一听就急了，莫不是要我以什么东西跟他交换？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难道是看上了我的两个腰子不成？转念一想又释然了，我有肾结石，估计他也看不上。然后我就弱弱地问一句，有什么条件？他说很简单，就是有理由说服他就行，无论什么理由，只要充足就行。一听这话我有点窃喜，咱就擅长说理，看来今天会有大的收获。

在那一刻，我放下了平时里所有尊严与颜面，直接说出了一个平时放在心底不好意思诉之于公众的请求，我想要很多钱，我想买个大房子想买个好车子。他听到之后略顿了一下说就这么简单吗？我说是的，就想要好多钱。他说那说说你的理由吧，如果能说通我，你会立刻变得很有钱，你的支付宝上余额会达到你想要的数字。我说我要钱在城里买大房子，别人在城里都有大房子而我没有，这就是理由。

只见汽车的挡风玻璃忽然亮了起来，就如同那种超宽的电视似的，画面上出现了很多很多一家几口挤在一个小房子里的情景，还有人夜无宿处住在桥洞或者在公园的躺椅上过夜的。只听他说你看看这些人，他们比你更需要房子，你有说服我把大房子给你而不是他们吗？我看了看那些人，说我比他们有文化，他们没有文化只能做苦力，我是有文化的人当然更配拥有大房子。这句话说出口后，我自己都感到有些底气不足，但话已经说出口，已经覆水难收了。

眼前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系列的蜗居者，这些人忙忙碌碌，他们都在为居所而发愁。他指着大屏说这些都是非常有文化的，你看那个衣着褴褛在人行道上闲逛的人说，这个人是复旦大学文学院毕业，可以说经史子集无一不通，写得一手好文章；又指向另一个人，那人正在挥毫作画，那画无论从构图还是创意还是色彩都能让人眼前一亮，他说这个的绘画技艺已经达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又指向屏幕中的另一个人，抱着个吉他在街头唱歌，可以用天籁之音来形容他的歌声，他说这个人的音乐造诣已经非常高了，他不仅会弹吉他会唱歌，他还可以谱曲创作；接着他又指了许多人，然后问我说你说你有文化，比起这些人如何？刚才画面上出现的这些人尚且居无定所，没有道理让你心想事成，对吧？

我怔了一下，敢情我有文化这条理由是不成立的，情急之下我又说了一句，我会写诗。说完我就后悔了，充其量我写的也只能叫顺口溜，那配得上诗之称谓。然而他却没有顾及到我的感受，立刻用手指了一下大屏幕，大屏幕出现了我写过的几首顺口溜，说你看看你写的诗，无论从立意还是用词，都是乏善可陈，自娱自乐尚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屏幕上又出现了一些不知名的诗人创作的句子，律诗对仗工整，现代诗语言优美。他说这些诗比起我的诗不知高出多少倍，而这些作者尚在困顿之中，所以我的理由不成立。

此时的我已经坐不住了，今天的颜面尽失，现在是找回一点面子比说服他满足的愿望更重要。我说其实我的眼光很好，能够判断出社会发展的大势，这是一种少有的能力。说完这句话我就在想，不知道大屏幕将会出现什么画面？只见大屏上出现一段影像，是二十年前的我，我赶紧睁大眼睛盯着屏幕看。这是二十年前的我，不错，画面上的事是真实发生过。只见我和另外三个同学打牌，打牌的地点在同学新买的房子内，他新装修的房子现在看有些俗气不过在当时是很流行的风格。我们边打牌边聊天，一个同学说你们抓紧时间买房子，房子的价格会一路上涨的，我不屑地说，房价不可能涨，现在一家一个小孩，现有的房子还嫌多，将来只会跌价怎么可能会涨呢？看着屏幕中我说的这些话，真想冲进屏幕扇我自己两耳光。

后来我又说了好多理由，比如我勇敢、善良、正直、勤奋、有毅力等等，可他总是能在屏幕中把我说的话反驳得很彻底，让我无话可说，最后的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办法说服他让我变成有钱人。最后的最后，我说了一句为什么让刘二有钱？他问我刘二是谁？我说刘二就是去年买彩票中一千多万奖金的那个人。他问我买过彩票吗？我悻悻地说很少，基本没有买过。

因为始终没有办法说服他满足我的愿望，谈话的兴趣已经荡然无存，打了个哈欠说我困了，不想再聊。他说既然困了就睡觉去吧，然后我就下了车进屋关门，慑手慑脚进房间钻进被窝，连灯都没敢开，生怕把老婆给弄醒了，她会骂我的。

好像仍没有睡着，突然听到手机响，我一睁眼，天已经大亮，妻子正在看手机。我说昨天午觉睡得时间太长所以一夜没睡着，妻子白了我一眼说你还没睡着？头一沾枕头就开始打呼噜，一夜未停扰得她基本就没睡。我说我上床之后一直睡不着还上了几次厕所，她说我是在做梦。

今天一天都在想这件事，究竟是做梦还是真的发生过什么事情？如果说是做梦的话，为什么那么真切？如果不是做梦，那个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