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坐在窗前》

《当我坐在窗前》

郑敏

当我坐在窗前，当我眺望街上

匆忙中走过的人们，

你的年轻的眼睛会出现在我面前，

朋友，那时我们都那样如醉如痴

青春纵容我们，像一个偏爱的母亲。

我们踏着翠湖堤上的月光，

金银花像诗一样甜，我们好像

走在梦里，汉白玉般的石径，

半掩的木窗，窗后悄悄的细语……

朋友，我们的神经，血管

像绿叶上的脉络，吸着朝露，

当我坐在窗前，当我眺望着

街上匆忙中走过的人们，

不，不是你的眼睛，也不是我的眼睛，

是我们年轻的昨日，它的嫩叶，

它的柔枝，它的诗样的香味，

白木香花的香味，金银花的香味 

都还流在我们的血里，颤抖在

我们神经末梢，我们记得

永远记得那有过的年轻的存在。

选自《郑敏的诗》，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诗人说，她是幸运的，年少时便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因为家庭开明，出生于上个世纪初，而未沾染上封建的思想，从小便爱独立思考，深受西方文化的熏陶。

还幸运在，她有良师的精神引领。考入西南联大哲学系后，受益于冯至、闻一多、卞之琳等诗人，开始接触新诗。她常跑到冯至家，听他们谈论诗歌，那是智慧的启蒙。她只是呆坐着，沉迷于精神的盛宴。

冯至对她的肯定，也让她坚定地走上诗歌这条“寂寞之路”。青春染上了“诗样的香味”，她如痴如醉似在梦中，那是被哲学和诗歌照亮的青春，狂热而理性，自由而迷人。

她和穆旦、杜运燮一起被誉为“西南联大诗人中的三星”，这是璀璨的初始。人年少时，总该有一种不管不顾，总该有一场如梦似幻的迷狂，始终颤抖在“神经末梢”。

摘自为你读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