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的举动引起一阿火的注意,这个小伙子有心事。
阿火也读过几年书,他们有共同的话题。阿火打趣他说:“是不是催你回家娶媳妇了?”
“哎,拿我老娘真是无法。日子都定好了。但是我不想结婚,一结婚我什么都完了。“
”也不要这样绝对嘛,你可以了解一下你媳妇再做决定嘛。“
福寿给阿火讲父亲信中内容。阿火说:”先找人打听打听再说嘛。”
福寿没把阿火的话当回事,整天在山沟里去哪里打听。
时间一天天过去,铁路路基在一点点推进。转眼山间梯田里稻谷如一条条黄色飘带,漂浮在早晨白色的雾霭里。
一天下班后,阿火把福寿拉到僻静处塞给他一封信,福寿疑惑的看着他。阿火沉不住气直截告诫他说:”你应该考虑结这个婚,你媳妇是个不错的人。错过这村没这店,你也要想着你的身份。“
福寿打开信,信中对阿凤的人品样貌很是赞赏,他不相信信中所言。山里哪有这样好的人?
“你是托谁打听的?说尽好话。”
“我有个同学和你媳妇同村。”
福寿还是不相信,“这样好的人你同学为什么不娶了她?”
“你小子得便宜还卖乖?这种靠缘分的,缘分你懂不?”阿火给了他一拳。
晚上一觉睡到天亮的福寿辗转反侧,在心里想像阿凤的样貌。一个高挑身材梳着两棵黑亮大辫子的姑娘在脑海萦绕。或洒扫庭院,或担水做饭,或下田插秧,但总是模糊不清的背影。
阿火劝他有空回家看看爹娘,暖暖他们的心。
福寿决定这一工期结束后,请几天假回家看看。心里装下那个模糊的身影后,总感觉时间过得慢。一场秋雨耽搁了工程进度,延后了他回家的时间。
福寿用仅有的一点津贴,在县城给妈妈买了一封饼干,搭车到乡里然后走路回村,进寨子天已黑透。在远处看见自家窗户透出的光,不禁有些激动。走进院子看见妈妈在屋檐下收衣服,妈妈没有感觉那个在心底骂了千万遍的儿子在注视她。
“妈,妈”。二婶听见叫“妈”的声音以为自己幻听了,许是想儿子太盛甚,头也不回拿着衣服回屋了。
福寿突然想吓妈妈一跳,谁叫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福寿悄无声息的走进屋,然后坐到爹的专座上,学爹的样子跷起腿,脸上盖上一本书。
"你个死老头子,你要吓死我啊。进来一点声响都没有。”说完上前一把揭起福寿盖在头上的书。二婶以为自己眼花了,福寿哈哈大笑站起来。二婶追着儿子打。
“你个悖时砍老壳的,不声不响跑了,又不声不响回来了,你要吓死老娘啊。”
“妈、妈,我这不是回来了。”福寿站定求饶。
二婶看着黑瘦的儿子,眼睛湿了,匆匆走到灶间给儿子热饭。福寿狼吞虎咽吃光一大海碗饭,妈妈接过碗去洗。他在灶台边看妈妈洗碗,妈妈额头生出了不少白发。
两娘母在院子里乘凉,二婶扇着扇子。没几句话妈妈把话题引导娶媳妇这件事。
福寿一声不吭的听着妈妈叨叨,妈妈以为他没在听,有点生气,不再说话。”妈,你给我说说,那个姑娘长什么样,有什么好?“
二婶也没见过,也说不明白。总之讲下了,她就是你媳妇,就等日子了。
福寿去找叔叔,叔叔把所见到阿凤行为做派和听媒人张嫂子说一一细说给他听。”你小子,跑什么跑?这会子晓得人家还答应放给你不?“
刚刚才把姑娘的样子平凑出来,就遭叔叔一盆冷水浇透。“叔叔,你听说了什么?不是已经订好日子了吗?还能反悔?”
叔叔听福寿话上道了,继续逗他。“你不是跑了吗?人家还一棵树上吊死?这样好的姑娘不愁嫁。”
“她家不是地主吗?谁敢要她?”
“地主家的小姐更有教养,礼数更周到。看得透的人家不在乎身份,娶个好媳妇兴旺三代。”
福寿心里隐隐失落。叔叔看出他的心思,不忍心再作弄他。
“不过人家姑娘可不是见异思迁的人。”
福寿心里一阵雀跃,“叔叔在捉弄我呢。”
“你小子也该尝尝被人抛下的滋味。”
福寿在家休息三天,临行答应妈妈九月二十几就回来一起筹备婚事。
福寿的转变,妈妈很满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从现在开始可以筹备婚礼了。他父亲长期不在家,一切都要靠自己准备。
二婶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让老头子知道儿子同意结婚。
这个春天阿凤采药的劲头更足了。工间她放弃休息,到处寻找药材,不自觉的想起去年这时与阿犇采药的往事。虽然亲事定下来了,心里不免空落落的,不知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对未来的憧憬与担忧萦绕在脑海。
阿凤想多采药卖钱,多攒点钱结婚后买布做子孙背带。想到这里她脸发热,一个大姑娘想子孙背带真有点过早。
阿凤在去年采过地方寻找,每过阿犇带她挖过的地方都有被挖过的痕迹,有些土色很新鲜,也许他就在附近。在一片草丛与灌木中,暮然间一个人从小灌木丛后冒出来,吓得她心怦怦跳。真是地皮薄,刚在心想的人就出现在眼前了。
自从阿兰从中作梗后,他们相遇彼此装着没看见,一年多没有正眼看过对方,没说过一句话。此刻短兵相接,四目相对绕不过了。
阿犇开口道:“恭喜你。”
阿凤没接话,只是眼神定定的看着他。像是想听他解释,为什么会让阿兰替他说出那番话。
阿犇被阿凤看得心底发毛。“你看着我干啥?”
“没什么。”阿凤转身走开,留阿犇在原地发愣。
看着走远的阿凤,他一言自语说:“你个傻姑娘,不是我,你这门亲就黄了。”
不久前阿犇接到阿火的信,想给他的一个兄弟打听他们寨上的一个叫阿凤的姑娘。从同学的信中知道她的未婚夫离家出走拒婚,知道如果婚事不成,她可能会沦为别人的笑柄。
阿犇想幸好是像他打听,如果是像别人打听,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端。虽然她不喜欢自己,并不妨害自己喜欢她,喜欢她就成全她。
阿犇略加修饰描述了自己眼中的阿凤,其实也是实话实说。这封信竟让福寿回心转意同意这门亲事,同学特地回信谢他。他看着信,心里打翻五味瓶。
福寿回到工地,浑身充满力量,干起活虎虎生风。阿火明白这家伙吃下定心丸了。工地紧张忙碌着,工程推进到哪里就在哪里插上彩旗,彩旗迎风飘扬,哪里就响起抬重东西“嗨哟”号子,低沉整齐而有力。
福寿想参加抬石料的队伍,出一身力气,吼出溢满心底的喜气。
抬石料是工地的重体力活,固定是那几个人抬。他们得到的饭票比一般的工人多十斤,能吃有力量。
行进的队伍停下了,一天有个工友按着肚子跑向附近的草丛中半天不出来。领头的说:“吃多了,总是要还的,还没下班就忍不住了。”大伙轰然大笑。好长时间老七弯着腰压住腹部出来了,肚子痛的厉害。
领队一看,缺一个人没法抬了。几个人坐在石料上看着老七。
福寿说:“我来替老七。”随手把装纸笔资料的挎包丢给老七。老七有气无力的说:“你干不了,读书人动动笔杆子还行,出力气的活还是我们大老粗来。”
老七的话又引发一阵大笑。福寿面子上挂不住了:“我也是出过力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好,读书人来。”领头的说。
杠子放在肩上,福寿立刻相信了老七的话不是虚言,可是男子汉的尊严令他做不出立即放弃。放弃那他立即会成为孬种,成为笑料。
他咬牙抬了两次,本想见好就收,但是工程进度紧,领头说抬一次再休息。
“读书人,抬不动就走开,老七上。”福寿咬牙坚持,这时更不能退缩。
“呵呵,你看不出你小子还有种,不像哪些银样蜡枪头。"
福寿的腿走起路来打颤,夸下了海口怎么也要圆完,不能让别人小看了。
”嗨哟嗨哟“整齐的号子响起,一条大石料慢慢移动。突然福寿脚下一滑,杠子滑落肩头,他顺着山坡滚落。大伙慌忙停下,向他滚落的地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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