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事物如果有其自己的任何美妙处，其本身便是美的，无需旁求，赞美并不算其中的一部分；受赞美并不能使它变得更好或更坏……真正的美还会需要赞美吗？不，除了规律、真理、慈爱、谦逊之外什么都不需要。
——玛克斯·奥勒留《沉思录》
1.
不久前，我和一位忘年之交的朋友聊天，她说自己这几年陪女儿在美国的生活让她意识到中国人的生活很缺少“美”的元素。她坦诚地说自己对“美学”也不太了解，并谦逊地说希望慢慢学习了解。
我这位朋友，是我人生中的良师益友。大我二十岁的她，是身边普通人眼中的“人生赢家”——她经历过体制内文化圈的“迂腐”与“骄傲”，也血战过商场的“血腥”和“现实”。最后作为企业高管和合伙人身份退休的她，目前过着惬意而又自由的人生。但她的光环还不仅仅是她的个人成就，最让人羡慕的是，作为一位母亲，她培养了一个学霸女儿，一路从贵阳一中到俄亥俄州州立大学、宾夕法尼亚大学、再到哈佛大学……这位尚在攻读哈佛教育学博士的女儿，还已经在美国遇到了自己的良人，两年前结婚，两人过着美满幸福的家庭生活，并拥有着共同的价值观努力追逐着他们梦想中的工作……
实话说，初识她们时，我毫不忌讳地流露出赤裸裸的羡慕。狠自己怎么就没能那么幸运过上这样的人生 ！
……
……
但有缘深交之后，我才发现，我真正需要羡慕的不是她们外在的光环……而是他们生命中真正成就光环的内在精神与美德……
2.
曾经有一位记者朋友表示要好好采访并为我这位朋友的育儿经历写一篇专访。当时我也在场，同样满怀期待地希望能得到一些“干货”的分享。但我的朋友却坦率地说，在培养女儿的一路上，自己真的对她的教育没有花过太多的心思。一路上孩子的爸爸才是她人生价值观的领路人……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储备“粮草”的商人……
她认真回忆后坦率地说，当年她和孩子爸爸的初心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出国留学接受最好的教育。但最好的教育，除了需要正确价值观的引导，不可回避的真相是还需要很多钱。作为平凡工薪阶层的家庭来说，她觉得自己的任务就是要想办法挣到更多的钱，来做好大后方“粮草”的供应。而孩子的爸爸则负责一路陪伴孩子学习成长……
我的朋友说的是实话，既没有保留也不是为了谦虚。因为我认识的她女儿，其实和我朋友在某些价值观上也有部分明显的区别。我的朋友给人的感受是一个很“务实”的人，她有极强的执行力，有极敏锐的判断力，有极高的情商……但她的能力往往立足于“实用”和“当下”的范畴。但我熟悉的她女儿除了有极强的理性逻辑之外，还有一种对那些不能触及之处的“理想”、“救赎”与“慈悲”。
……
……
我从未见过那位用心培养女儿的“父亲”……因为很多年前，一场意外夺走了一位父亲，一个丈夫……
不过幸运的是，岁月却留下了一位坚强的母亲和一个优秀的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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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和那位父亲素未谋面，但从朋友的口中，却让我对这位父亲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和向往……
“当年她爸爸是八十年代的文青，年轻时也算是个红人，报社常常会整面刊载他的文章……起初我认识他，还只是通过写信呢……”
当我朋友谈起她和孩子爸爸初始的感情经历时，我总觉得她还是当年那个热情的少女，她嘴角自然洋溢出的那份温暖与幸福，让我觉得好美啊……
我很喜欢我的朋友，在我眼中，她从来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商人。因为她个人的名利和财富其实都只是她的附加值。她一生的奋斗目标从未改变，不过是中国父母们老掉牙的执着——“为了孩子的未来”。她快乐过、骄傲过，也孤独过、坚强过，但最终她获得了幸福，理解了自由。她捍卫了她和孩子爸爸当初的梦想。她做到了！她乐观勇敢地坚守了自己的承诺，见证了他们的梦想……
也许这就是真实的生活，未必每一种美好都会以我们理想的方式实现。
但幸运的是，遗憾里也有美好。
3.
我们聊到“美学”时，她笑言自己“不太懂”。
……
……
我送了她朱光潜的《谈美》。
因为我始终认同朱老的观点：
“美是最没有用处的……在实用的和科学的世界中，世界都借着和其他事物发生关系而得到意义，到了孤立绝缘时就都没有意义；但是在美感世界中它却能孤立绝缘，却能在本身现出价值。”
美是孤立于科学性与实用性存在的。美没什么用，但当一切都无用时，唯有美是永存的自由……
生活是残酷的，甚至可以将我们掠夺一空。健康、亲人、爱人、朋友、财富、荣誉……没有一样是真正属于我们的。但值得骄傲的是，就算命运可以暂时将我们踩在脚下，但我们还是可以凭着灵魂的执着与美好在过去的回忆和未来的盼望之中寻着“美”，踩稳我们脚下真实的每一步。
《肖生克的救赎》里曾有一幕，安迪即使面对要被殴打，被禁闭两个月的代价，也执意要让那首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在监狱上空响起。年轻时的我很不理解，但直至今日，我开始理解安迪的心境了。因为即使瞬间的美好，也能带给我们灵魂持久的自由。
我想，我始终不能用语言回答好我朋友的问题。但无论如何，从她的生命中，我看到了美本身。
是她用她真实的生活把我的理想呈现在眼前，并用她们真实而宝贵的生命经历让我发现：
原来没有一种美好里会没有真的寂寞，
原来没有一种成功里会没有真的牺牲，
原来没有一种幸福里是不饱含难以言说的真挚与爱的……
Kathy
2021.3.31
贵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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