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天色已晚,我和肖潇准备就近找家餐厅吃饭。走进一家名叫“和”的日式料理店,突然,就好像我血液里的白细胞和红细胞互相融合产生一种新型的带有戾气的紫色细胞,以最快的速度流到我的脑颅,我的眼睛,我的嘴唇,我站在餐厅的正中间,身体开始膨胀变异,灵魂开始不断地由内而外的拉拢我的身体,有一度我觉得我的灵魂要吞噬我的肉体,企图要挣脱世俗成为物质的空壳。我那敏感又似乎像涌泉一样随时喷发的脆弱血液随着我柔软的记忆开始恢复平和。我看到我身体变异的紫色泡沫上出现了几颗如青春滚动的汗液,随着肖潇的一声响亮的招呼,就如正午时分出现的烈日先是给这些泡沫上的汗液附上五颜六色的妆容,而后再一点点的被融化直至消失。我装作没有看到他们直直地往前走去,但是不用琢磨,肖潇跑去他们中间很快就会找准机会叫我和他们喝上一杯。我转过身去正在倒数肖潇叫我过去的时间,以及我还特意为了人群中有一双炙热的眼睛,选上一个无论坐在哪里都可以看到我的绝佳好位置,我感觉的到我和那位少年的距离不会再远了,我们势必相遇,这是无可避免的。我感觉到肖潇马上就要叫我过去了,我端坐着身体,就如我身上流淌着紫色细胞的血液随时都在等待着这颗汗液的化学融合最后变成正常的血色。
当时我坐在桌前,侍者已经端上一杯水和茶壶,我装作和侍者谈话,似乎这家店的每一道菜都是合我胃口的,以及这家料理店的装修风格都无比的吸引着我。我装作不去想肖潇人群里的那个少年,事实证明我相信了我的伪装,我已经认为我在想着其他事情,很是得意。而且我也已经有预感肖潇叫我过去,把我隆重的介绍给他们时,我完全能露出询问的目光,那目光流露出的不是惊异,而是希望伪装出来的惊异。我甚至会用娇羞的微笑配合纤细的手指指着我自己问:“是让我过去吗?”并且表现出和身边侍者不愿结束谈话的不舍,慢悠悠的走过去,乖乖的低着头露出一副并不情愿结识新朋友却还假装礼貌微笑的表情,然后在人群中无视那双眼睛任由的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
我打量着餐厅的装修,喝着咖啡,继续等待着肖潇呼唤着我的名字,仿佛初中时回答老师的问题,不用举手等待着老师叫我的名字,因为在我和老师的目光相遇中,我知道她下一个叫出口的人一定是我。我确定我过会就会被肖潇介绍给人群里的那个少年,我还要假装毫不在意的样子,可以说毫不在乎。既然知道和这位少年结识相遇是不可避免的事,倒让我的这种快乐受到了压抑和限制,反而没有觉得和姑姑在一起谈话、与家人一起共进晚餐那么令人愉快了。肖潇就要叫我了,而我在教室里在房间里所设想的与这位少年的结识,完全不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而是另外一件为之向往的事情,但又在这件向往的大事中我辨别不出我接下来的目标和动力,我有点后悔和肖潇出来了。特别是本来以为会感受到的快乐,反倒因为没有任何障碍可以剥夺这份快乐,而大大缩小了。
我下定决心抬头向人群中看去,肖潇在几米开外处挥着手正和他们道再见时,由于这种地心引力带来的刺激感引发的快乐再次把我变得更加光彩夺目。那位少年,瘦长的脸,一双眼睛熠熠生辉,说话时的嘴唇湿漉漉的,身高在人群里最显眼,整个身体像是这家餐厅用来装饰的广告牌,店家总是有办法让这个广告牌得到大多数人的青睐。即使他站在那里不动,也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运动天赋,正如面对大海时,即使风平浪静,我们也能够感受到海浪随时带来的汹涌和气势。有一瞬间,他的目光和我的目光相遇,就如风平浪静的海水里一条海洋生物挨近另一条速度不是那么快的生物,它们靠近,接触,人后擦肩而过。但是它们互不相识,各自远去,我们的目光也是如此。有一瞬间在他的目光里从我的目光下经过时并没有减缓速度,那目光轻轻遮上了一层薄雾,有如房间内一盏明亮的灯光,被一只巨大的飞虫霸占歇脚,灯光便被飞虫遮掩,等待飞虫飞走后,灯光又重新变得明亮。肖潇并没有叫我,就已经离开了人群向我走来,仿佛一切都错过了。
那天,当我看到肖潇没有呼唤我,我没有因为少年对我失去注意而去刻意失落,在我眼中,每一次和少年相遇都有所不用,而且一次一个样子。在那个时刻我突然感觉到,一个人的外表、眼神、动作的某些变化,都有可能来自于这个人在我们内心深处对他主观意识下的判断变化。起作用最大的因素就是信与不信,那天我先是坚信肖潇会呼唤我的名字,并把我介绍给这位少年相识,继而这种坚信又在肖潇离开人群朝我走来后烟消云散。几秒钟的时间里,在我杯中窥探后先是把少年看的无足轻重,继而又变得小心翼翼宝贵无比。最后,先是坚信少年会倾慕于我,后来这种坚信又变得不复存在。我明白这种信与不信并不能改变我在少年眼中的样子,仿佛夜幕降临,也会有其他的东西占据我这颗惶惑不安的心,那时,就连现在发生的往事,也已经消逝的无影无踪。一种快乐或一种忧伤,在我们眼中,其程度变化不同,也可以不仅仅源于两种状态的转换,而是由于肉眼看不见的信仰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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