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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的冬季是缠绵无休的小雨，历年如此。
八点四十七，他打电话来，说，我在你家楼下。
我刚换了睡衣，走到窗前往下看。雨飘到脸上，寒沁沁的，看楼下看得并不分明。
我说，我换衣服了，懒得出门，你上来就是。
我开了门，去厨房倒热水，杯子端到客厅，他刚好带上门，啪嚓。
要换鞋吗？
随你。
客厅的吊灯有一盏灯泡之前烧坏了，我一直没换新的。开了两外两盏，都在左侧。右半边沉沉的映着鸦色。逆光，隔着三米，他把衬衫袖口和领口解开，仰靠在沙发上，很疲倦的样子。
吃饭了吗？
还没。
我给你煮碗面。
嗯。
喝什么？
啤酒。
没有。
白酒。
没有。
有什么？
白开水。
那你还问喝什么，好像有的选。
我只是客气一下，你怎么还当真。
我把杯子递给他，碰到他的手指，好凉。正好捧着热水暖一暖。
冰箱里只有西红柿、四季豆和鸡蛋，他不喜欢吃西红柿。
火上坐着锅，锅底滚着没擦干的水。我把四季豆切成细丝，揉一点盐。鸡蛋液倒进滚烫的油里，嗤，冒起一阵烟，香气弥散开来，刚好裹上已发软的四季豆丝。
锅里的水欢快地翻滚着，我算着抽了一小把面条丢进去，筷子一拨，就软了。
吃面。
嗯，好。他起身移步到餐桌边，视线落在我放筷子的手上，手背上还贴着拔针的止血绷带。
挂水了？病了？
发烧而已。
以前一赶上秋冬换季，你就肯定得生场大病，怎么到现在还没学乖？
忘了打伞。
忘了？你是懒。每次都说毛毛雨懒得打伞，一来二去就积下了毛病。
赶紧吃面，一会儿该坨了。
他吃了两口，抬头看着我笑，眼睛完成桥，说，手艺回潮啊，以前都是油盐酱醋有啥放啥，现在怎么这么清淡呢。
你前几天不是发朋友圈说胃炎犯了么。所以没放辣椒和醋，吃清淡点好。
他象征性地扯了下嘴角，当成对我话的回应，然后埋头继续吃面。
吃热了，他把西装外套脱掉，顺手扔在沙发上，摸出打火机，烟夹到嘴边，看了我一眼，又放下了。
吃饱了吗？
嗯，刚刚好，饱，又不会撑。
那就好。你歇歇，我去洗碗。我一边收拾桌子，一边把面巾纸盒递给他。
你以前不乐意洗碗的。
我现在也不乐意洗碗，但总不能让客人动手吧。
呵……先放着吧，咱们聊会儿天。
他的衬衫式浅蓝色，我很喜欢的那种浅，像秋日的天空，有孩子气般的天生温柔感。
聊吧，聊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感觉，很久没坐一块儿聊天了。
嗯……确实挺久了。哈，你可别聊些“进来可好”的废话，我不想浪费口水。
一颗灯泡闪了闪，我掐紧掌心，还是会有些微弱的痛感呢。
有人发微信来，提示音刺耳。他把手机放在耳边，然后文字输入回给对方。
他站起身摸摸我的头，说，乖，我去洗碗。
好像瘦了些，比起年少时。挽袖子开水龙头，这种家务事他竟做得得心应手了。
电视里在拨一条铁皮枫斗的广告，很多3D娃娃又跳又唱，格外吵，我拿遥控器换台，也不知道看什么，索性关了电视坐着发愣。
他从厨房出来，拿面巾纸擦手，探在我额上。
还是烫，家里温度计还在吗？
量过了，低烧，明天再挂一水就好了。
去睡吧，脸色好差。
他穿上外套，坐在窗边给我掖好被角，又去到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
我走了，门我会带上的，你安心睡。
嗯，晚安。
我闭上眼，他身上的烟草味侵到我面前，停了一会儿，又淡了，继而是轻轻的脚步声和关门声。
我确实困了，迷迷糊糊的，仿佛想起了些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想不起。
陪你酩酊大醉的人，是不能送你回家的。悲哀的是，彼时我们并不知道对方需要哪一种角色，还以为全心投入就万事大吉。可现实说，光有爱，还不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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