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课
1967年10月,中央《关于大、中、小学校复课闹革命的通知》发布后,全国各地学校陆陆续续复课。已到上初中年龄的我于68年署期就近到严陵镇第二小学“戴帽初中班"上学。几个月后,严二小初中班全体学生转到了同学们心驰神往的威远中学上学。
威远中学座落于县城西边西山的山脊上。若站在操场坝子里由东向西看去,依次是绿树掩映的学生食堂、高入云端的礼堂办公楼、雄壮大气的五四楼和红墙青瓦的五五楼;接下来是半山腰斜坡上略显低矮的长长的一排粉墙黛瓦的学生宿舍和居于其中的卫生间;再往下就是颇显孤单的操场坝主席台以及两边的紫褐色强风化岩的陡峭山坡。
刚复课时的威中已看不见文革前那一派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景象,原来从初中到高中共六个年级可容纳一两千人的学校,复课时只有我们初71级四个排和初69级三个排总共两百多个学生(那时以连、排、班的称呼分别替代了年级、班级和小组)。所以,若大的校园显得颇为空旷和萧瑟。好在开校不久,学校就组织同学们为庆祝党的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胜利召开而载歌载舞地排练,一曲“长江滚滚向东方,葵花儿朵朵向太阳。满怀激情迎九大,迎九大。我们放声来歌唱,我们放声来歌唱……”的优美旋律荡漾在学校上空,校园才多了几分生气。
复课时,除了在氛围上有寂寥冷清之感外,教材课本也是青黄不接。文革前的教材被戴上了“封资修”“旧文化”的帽子,那是不能用的;又由于教育链条上的一些环节还没从动乱中完全恢复过来,新书本还来不及编制。因此,第一期的语文课、政治课等教材,大多是学校根据时事政治在报刊上选定文章,由后勤组老师们将文字刻在蜡纸上,然后用手工油印机印在或红或绿的纸上的活页式教材。《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一一记南京长江大桥胜利建成一文及文中表现建桥工人劳动精神的“没有洋设备用蚂蚁啃骨头,没有大吊车有我们的铁肩膀!”的豪言壮语,就是从这些油印纸上学习的。
学工
那时的教育方针是:“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即不但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軍,也要批判资产阶级。”为贯彻这一方针,我们进学校后工人宣传队也随之进驻了学校。每个排都配备了一个工宣队代表,我们排的工人代表叫王赢斌,是个敦厚老实的煤矿工人。他除了偶尔在讲台上给同学们讲一讲“抓革命、促生产”和煤矿工人们艰苦奋斗的故事外,多数时间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课座上认认真真地听课作笔记。看得出来,他把这次对我们进行“再教育”的使命当成了难得的学习机会。虽然,王师傅在课堂上略显力不从心,但是,到了矿井下面却如鱼得水。在那次去刘家洞煤矿实地学习体验的活动中,他带领我排师生到矿井下面,走过大巷、再穿过小巷,然后爬行在狭窄低矮的坑道里。这时,只有他一人没有戴保护头部的藤帽,仅在头上围了一张薄薄的毛巾,仍然动作敏捷地匍匐爬行在前面,老师和同学们戴着藤帽提着矿灯缓慢而笨拙地爬行在后面。我有时习惯性地想抬一下头,但刚一抬头立刻碰上了坑道顶的煤层,若不是藤帽保护早就头破血流了。
除了体验生活,我们也曾参过实际劳动。曾在学校办的“五七”工厂学习作“九二零"化肥,曾在县农机厂翻砂車间劳动等等,这里不再赘述。
拉练
我们“学军”的主要形式是拉练,学校曾组织我们连(年级)的师生徒步行走去过长沙坝水库参观高峡出平湖,也曾去过威远煤矿。为了让去威远煤矿的拉练活动内容丰富多彩,学校还安排了同学们与威煤矿中举行文艺联欢晚会。为此,各排抽出一部分同学排练节目。我参加表演的节目是样板戏《白毛女》中的一个片段,参加同一节目的同学还有三排的曹宝成、叶小萍、马萍等等。出发那一天,同学们背上背着铺盖卷,肩上挎着水壶,个个精神饱滿,人人斗志昂扬!昂首阔步地踏上了征途。长长队伍的整整齐齐地沿着泥结石的马路,走过凉风垇、走过马道子、再走过泥河,走着走着,同学们那股新鲜劲头儿漫漫地消耗了许多。途中,那铺满碎石的马路上几乎没有其他的行人,偶尔,从后面开过的一辆35队的汽车扬起一路灰尘。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我想过:此时能搭乘一段車该多好啊!当队伍行进到深山峡谷路段,马路两旁陡峭的山、翠绿的树、秀丽的风景,绿水青山之间清新的空气和阵阵的凉风,让同学们感到精神振奋,脚步也轻快起来,同学之间的话语又重新多了起来。这时带队老师从各排各挑选了一个精气神足的同学组成侦查小组,跑到前面去埋伏起来观查行军队伍的作风和纪律。生龙活虎的侦查员们从荆棘丛生的羊肠小道爬到山腰上,或是埋伏于绿绿油的灌木丛之间,或是隐藏于苍松翠柏之后居高临下地俯瞰,看看哪个排的行军队形最整齐,听听哪个排的同学们的口号声更响亮。
到了矿上,进入眼帘的是依山而建的层层叠叠、鳞次栉比的民房、厂房,还有那堆积如山的黑亮亮的煤炭和正忙着运煤的汽笛长鸣的小火車。我们来到了矿中教学楼,这是几栋由青砖砌成的两层楼房,我们被安排住在二楼的教室里。走进教室,木地板上早已铺上了草垫子和草席子。我也在其中一张草席上放好了被子和枕头。
接下来又是参观又是听报告,内容丰富而充实。
晚上,是在威煤广场上举行联欢晚会。广场主席台布置得灯火辉煌,一个又一个阳刚柔美、活泼清新、赏心悦目的节目赢得了台下观众的阵阵掌声!我参加演出后卸完妝洗漱完毕回到住处已经很晚了,奔波了一天的同学们都睡着了,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我到床位前一看:我的床铺上已经有一个人盖着我的被子呼呼大睡。再仔细一看:是林正和老师(他是没带被子来的)。唉!我总不能叫老师起来吧!于是,我去教室角落的草堆上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睡在我铺的床旁边L君在教室外的木走廊上告诉我:他半夜醒来,以为还是我睡在旁边,就用一根谷草尖儿,一而再再而三地捅睡在我床铺上的“替身”的鼻子。结果,被捅醒且奇痒难忍的林老师一声怒吼:你干啥子!!把L君吓得魂飞魄散!一动也不敢动,眼睁睁地等到天明。
据说,这是L君第一次失眠。
界线
我们上中学时学生中分男女界线的问题特别突出,可以说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程度。这三年中,绝大多数同学没有与异性同学说过一句话。每当下课后男同学一定会跑到教室外面去,假如还有一个男同学还没有来得及出教室,那他的感觉一定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下课后,女生们通常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看书或聊天,男生们不是在楼下嬉戏就是在教室外的走廊里打闹。直到那吊在教工楼上的铁轱辘圈被工友唐三爷敲得噹噹噹地震天响,男生们才推推搡搡地涌进教室。
分男女界线也导致了一些活动不能正常展开。一次,老师通知我:晚上在五五楼排练节目。晚饭后,我去找L君和一虹两位小伙伴,说到学校排节目一事,他俩都说:不知道,没听说。我想:上次排练都有他俩,这次可能是没通知到。一头雾水的我就自做主张地说:叫了我通知的。
走到学校已是灯火阑珊,校园里高高的香樟树在夜色中散发着阵阵幽香。我们三人来到五五楼一楼大门右边第一间音乐课教室。排长佑明和文体委员亚萍已经等在了那里,并且己经把课桌和凳子移到了教室后面,腾出了一块空位置。她们对我说:今天排练沙家浜中军民鱼水情片段,要我扮演郭建光,亚萍扮演沙奶奶。
刚刚准备开始排练,L君和一虹一看不关他们的事,感觉上了我的当,一溜烟就跑了。这时的我,独自面对从未说过话的女同学,也慌了神。因为分男女界线,自从上中学以后还从来没有单独一个人和女同学们在一起过。这突如其来的“突发事件”让我脑子里一遍空白,慌乱之中想到的就是:跑吧!于是,一句话没说,撒腿就飞也似地跑啦!把俩位美女同学留在了空空荡荡的五五楼。
…………
五十年过去了。中学时代的那些曾经的美好,那些豆蔻年华,那些青葱岁月,那些珍藏在心灵深处的校园往事,虽已远去,却在心里!叫人如何不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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