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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洋芋有个故事

我和洋芋有个故事

作者: 鸿佑 | 来源:发表于2018-05-12 20:37 被阅读6次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世间万物,总有一件物品是你永远不曾忘记,也总有一件事是永远萦绕心间,小小的洋芋却是我永远的回忆,记得那个日子:

      那天,外婆在姨姆的搀扶下走进人群,着急又迷茫的问“谁出事了?”当她看见地上早已失去呼吸的人影时,便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口中一声声的叫喊着“心肝儿,宝贝…”可我的家乡有一个规矩,亲人的眼泪,是不可以接触到逝者的。我们只能紧紧拽住外婆,任她挣扎,却让本就身体不好的她,几度将近昏厥。

      晚上,姨母煮了一大盆洋芋顿在我们中间,是加了盐的,可竟没有人一个人吃得下。自我长大以来,那是家里人最团圆的一次吧!不同的是,这次,我们失去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失去了往日的嬉皮打闹,全都沉浸在悲伤中。洋芋热气腾腾地,散发的缭绕雾气却让我想起了曾经的一幕幕……

        我有两个舅舅,大舅舅绅士,小舅舅活泼。可能是小孩子爱玩的天性,从小,整个家里我就喜欢和小舅舅厮混在一起……

      那个夏天,洋芋种子刚刚发了芽。而我才学会走路,是印象里第一次认识那个阳光少年的时候。我喜欢每天追在他身后,哪怕牙都没长齐,还是常常奶声奶气得叫着:“小~小舅舅,小~舅舅,等~等等我,等~等我” 

    “不要,你走快点啊!慢死了!”他永远都只会留下一个背影给我,但每次在我辛苦赶到路口时,却常常可以看见他一直站在转弯处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风景”。

      我还是个小屁孩时,他已是个顽皮任性的少年郎,在他的世界里,其中一大爱好就是欺负我吧! 那个时候,外婆每次喂猪,我们总会往灰里埋几个洋芋,等猪喂好了,洋芋也熟了。这时,小舅舅便把它垉出来,乌漆麻黑的,像碳一样。他就会拿来一个簸箕,把“黑炭”丢进去,摇得团团转,外面的黑皮竟纷纷脱落下来,留下一层黄金外壳,金灿灿地,连带一股很纯粹的香味飘出来。每次我们都是边抢,边狼吞虎咽。永远剩下的最后一个都会落入他的手里,他还要故意把它高高举起,把我惹得又哭又闹,但随我怎么哭怎么闹,他都不会理我。直到我打算放弃时,他便会作势要给我,我正要接到时,他一折手,就整个洋芋都吃了。他经常这样欺负我,要么让我对我感兴趣的东西“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要么让我深刻体会到什么是无能为力,反正我哭了,他就高兴了。好像,我孩童时多数的哭闹都被小舅舅集中起来。就算外婆和大舅舅他们想管,都管不住。但我还是喜欢跟在他身后,一边哭,一边“臭舅舅”地骂着…

      那个美丽的季节,洋芋长成了苗。我不再是那个动不动就哭泣的丫头了。每次到外婆家,她都会直接把洋芋洗干净,连着皮就随随便便地煮成毛皮洋芋给我们,还要配上她亲手做的卤豆腐。或许是家里的东西永远比外面的香吧!我和小舅舅都特别喜欢,尤其是那卤豆腐最外层的皮,什么调料都有,充满了一种不一样的风味。

      一次下着大雪,我和舅舅围在火炉边,外婆端来了一碗洋芋和一大瓶卤豆腐给我们。吃着吃着,舅舅突然笑嘻嘻地望着我:

      “知道你在吃什么吗?”

      我知道没好事,但还是有些好奇他又要玩什么幺蛾子“洋芋和卤豆腐啊!这你都不知道啊。”

      “哦,还是知道的嘛!那你知道卤豆腐是怎么做的吗?”

      “这个……不知道”

      “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啊,这就是用那个豆腐块啊放到发霉,等它长出个两三厘米的霉,再在霉放上点调料就做成了。唉,也不知道屋里那些烂洋芋有没有发霉了,啧啧啧,可惜啊,可惜…”

      “你骗我,即使有霉也,也一定洗干净了!”

      “我骗你干嘛?调料最多的,你吃得最香的不就是那层霉嘛,不信?不信把你外婆叫来问问,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哈哈”说着,他还刻意的挑了一大坨卤豆腐到嘴里,脸上挂着微笑,吃给我看。

      “……”而我,看着美食,硬生生无法下筷。直到他把卤豆腐都吃了个精光,我才醒悟过来,我又让他给耍了。不就是毛霉嘛!

      那年,有的洋芋开了花。我和父母住在一起,他常常住在学校里。有时,许久未见的他会到我家里小住几天。一次,他提了一大袋葵花籽回来,我一边吃着瓜子一边开玩笑道:“小舅舅,你为什么不买奶油味的?我喜欢奶油味的。” 他瞪了我一眼说“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第二天,我放学回家却看见桌子上还真摆着一袋奶油味的葵花籽。

      他会因为长了几根小小的白头发,很干脆地去剃个光头。我嘲笑他“这是连洋芋都种不出来的沙漠啊!” 他不理我,继续吃洋芋,看电视,我就直接把手伸到他头顶,揉他那光秃秃的脑袋,他也不气,只是把我背起来,深深地弯下腰,害我差点栽了个跟头,我只好认输了。可他刚把我放下来,我却带着表弟大声大声地喊“小老舅,小老舅…”难得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那时我心里是真感觉爽啊!

      自他娶妻生子后就不在捣蛋,变得成熟,稳重。那时候的他常常会临时充当我去外婆家的司机,其实只要他在家,每次去外婆家都是他来接的我。但我们可不会老老实实地到目的地,往往把先到街上小摊吃炸洋芋,等我吃饱了再说。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洋芋丢在油里炸地滋滋响,捞起来后也会有金黄色的光泽。和烧洋芋不一样的是,火烧出来的金黄朴素无华,却能香到人心里;油炸出来的金黄被油衬的富丽堂皇,但必须加进各种各样的调料才最好吃。那外婆家里深深埋在火堆里的洋芋,又有什么可以比得上呢?

      亦师亦友,亦兄亦父,他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关系吧!我喜欢吃洋芋,他也是,他常说“昭通人啊,不管到哪里,只要有洋芋就不会饿肚子了。”我笑笑,趁他不备,偷偷把盘子里剩下的所有洋芋纳入自己碗里来。

      他对我说“你,赶紧去刮几个洋芋来,煮时记得加盐,那才好吃。”我白了他一眼,但还是老老实实端着盆去了厨房。

      他还说“可惜你是个女娃娃,不然带你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我笑着告诉他,“谁说女子不如男”………

      到了现在,我还会感觉小舅舅好像就在沙发上,累得打瞌睡,但转过头来,只有空荡荡的一个座位;有时我想去外婆家了,拨下熟悉的号码,里面会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我只能自己去公交站旁。好像,他总能把我弄得流眼泪。除了一场意外,他还留下了所有人对他的思念。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不知道为什么,曾常常被我们叫着“小老舅,小老舅”的他,会没有等到头发花白的一天,正是年轻气盛的时间,他却永远地闭上眼睛。

      一个洋芋,用心去做是一道美味,人人都可以品尝;一个故事,那是别人身上的痕迹,尝了却让你终身难忘。就像那晚姨母顿在我们中间的洋芋,在香,也没有了原来的味道;在甜,也总会让人食不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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