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

       

        “那天凌晨，我一个人在路上开着车，雨很大，而且由于那段道路属于山区，所以整个路段都只有我一辆车，索性我直接将时速提上了60迈，或许80迈吧，我已经记不得了，反正我只记得有瑟瑟的寒意从车窗外飘来。”

        “不过我却没心思管这些，我的心里只有因为找到工作而带来的狂喜，作为一名找不到工作而备受欺凌的人，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人是不会理解这种心情的，”犯人疲惫的眼神由呆滞变得正常，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最高处的庄严的法官，仅仅一瞬而已，目光再次变得游离，叙述继续着：

        “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对我来说真的不容易，我甚至途中几次因欣喜若狂而撞到车顶，一想到自己再也不用受那该死的老太婆的白眼，心中又是一阵舒畅。大概行进到佛山路，也就是离案发现场不远的地方，我拨通了我妻子的电话，看着手机屏幕，我清楚的记得当时是凌晨四点二十七，很难忘记的数字。”

        “你的妻子是立即接通电话，还是停顿了些许时间？”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原告席传来，犯人厌恶地看了看那身着体面的律师。

        平静地说：“停顿了好几分钟吧，具体的时间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感觉自己等待了很长的时间。”

        “好，请被告继续陈述”。

        “我等了大概几分钟吧，电话那边仍是一阵拨号音，大概她还在休息吧，这样想着，我正准备挂电话时，电话，通了!”

        “下面出示原告证据”，法官打断了犯人的话。同时，刚刚哪位律师将手中的U盘交给了法官，很快的，里面的内容便被播放出来：

        很明显，这是一段通话录音，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似是在穿衣服，接着一道女声传来：“喂，怎么这会儿打电话诶，差点吵醒爸妈了”。

          “＊＊，我找到工作了!真的!我找到工作了!”录音中传来犯人的声音。

        如今听着一年前的录音，犯人向来平静地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苦涩，身着丘服的他握紧了拳头，手中的手铐也发出了阵阵金属碰撞的声音。自己，真的变了吗？

        女人的声音继续传来，“真的吗？那太好了，”妻子的声音中也有一股难掩的激动透露出来。

          “终于不用再受那老太婆的气了，”

          “妈她也只是为我考虑而已，又不是有意刁难你，以后可别这样说了，”

        “知道，知道了，他以后可是我的丈母娘，哪敢啊!”

        通话进入一片欢乐的气氛，两人又互相谈论了一些事，一阵阵欢声笑语传来，让人不禁感到这声音的主人对未来是如何的憧憬。

        突然，一声巨响传来，“嘶”随之而来的，是急刹车时车轮与地面摩擦产生的刺耳声。

        录音仿佛停顿了两秒钟，又是妻子的声音率先传出来，“怎么了？”

        “没……没什么，前面好像没路了，”犯人的声音传来，粗喘着气。

        “哦，没事吧，”

        “没……没事，”——嘭，然后便是打开车门的声音。

        哗哗的雨声，愈发的真切，仿佛自己就在那场大雨之中，看着那个男人，和那辆黑色的轿车。

        “真的没事吗？”女人关切的声音又传来，

        “真的没事，我检查一下路况而已，” 犯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慌 。

        “好吧，小心点，”     

        “呼，我知道了，我很快就回来了，呼呼”喘息声越来越粗重，

        “等你回来，我们就告诉爸妈，这样她们就不会再反对了”，

        “好，好”，男人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

        “到时候我们就搬出去住，等我们有钱了，再买一套大一点的房子，然后就把爸妈也接过来，怎么样？”

        又是一阵沉默，

        “喂，喂!＊＊喂!”

        “嗯”，回答终于传来，“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嘟——

        录音结束。

        在场的人这才从这段录音的故事中逃离出来，大多数人都能理解其中的意义，直勾勾的盯着犯人，想听一听他的回答。

          “被告，你是否承认于＊＊年＊月＊日在佛山路东段因交通事故导致＊＊死亡，”

          “我……承认，”犯人的回答显得极为平静，不带有一丝波澜。

          尽管早已料到，听众席还是掀起了一片讨论热潮，有人惊慌失措，有人痛心疾首，有人埋头痛哭，也有人不以为然。

        “肃静!”法官威严的声音再次传来，众人瞬间便安静下来。

        “被告，你是否承认在有救助受害者的情况下置之不理，而间接导致受害者死亡。”

        “呵……当时我正在和我妻子谈电话，车窗前突然出现的人脸着实吓了我一跳，当我准备刹车时，已经晚了……我下车检查时，发现车牌上全是血，我很慌张。而……她……她就在车下，我趴下身体时，她还睁着眼睛，那个眼神我一直没法忘记，即便是今天，在这里我也记忆犹新，她全身上下一片鲜红，我尝试抓住她的小手，她也努力将手向我伸来，好像，当时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我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手愈发靠近，快了，就快了，我的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哗哗的雨声，自己的喘息声以及妻子对我说的话，说实话，我只听见她说‘到时候我们就……’，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听见。但是我却不禁闭上了眼睛，接下来耳边传来的，只有一声声‘喂，喂，喂!’我想到了自己刚刚找到的工作，我的以后，我们的未来，而我的心里，却已经做出来了一个自己的决定——我努力向前伸展的右手渐渐地松了下来，同时我强迫自己闭上了被雨水冲刷地有些朦胧的眼睛。我不敢再睁开眼睛，也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神……”

        犯人依旧平静地叙述完这段尘封的往事，目光如炬，直视着前方。

        “对于所有的罪行，我都承认!”

        旁听席中，不只是谁说了一句，“你的良心不会收到谴责吗!”

          “从我做出那个决定开始，我就不知道良心是什么东西了。甚至，我不觉得自己是个人，我……我是什么？”

          “好，今日到此结束，下次开庭时间：＊＊，闭庭!”

          法官的话再一次打断了他们，也结束了这一次的庭审。

          犯人被警卫护送着走出来法庭，低埋着头，消失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