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朋友邀请奔赴一场酒局。
我上了很高的楼,里面富丽堂皇,一个长长的桌子摆满各种佳肴,酒局上的人都穿着昂贵的西装,领带一丝不苟。我不知道吃饭的时候饭菜的汁液会不会溅到他们昂贵的西装上,环顾四周,也没有看到那个邀请我的朋友。
这些人我一个也不认识,他们之间频频举杯痛饮,却没有说过一句话。一口酒咽下去,他们脸上就会有痛苦的神情。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聚在这里喝酒,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有时候他们邀请我一起举杯,我就端起杯子和他们喝酒,始终没有吃一口菜。
一面墙壁上挂着西方的油画,画中的女人赤身裸体,神色怡然,乳房自然地向下垂着,小腹微微隆起。这面墙壁轰然倒塌,外面炮火连天,一栋楼猛烈进攻另一栋楼,一颗颗极速燃烧的炮弹飞去,撞在另一栋楼上,玻璃和火焰纷飞。不时有流弹飞来,从我们面前过去,把墙壁都射穿了,留下一个圆圆的洞口。
一个声音高叫着,你们被包围了,快缴械投降,否则你们会被炸成灰烬,或者掉下去被烧死。我不知道我们得罪了哪一方势力,不知道为什么会卷入这场战争之中。我从那面倒塌的墙壁看过去,下面是无边的火海,路面上板凳和书在火中挣扎。对面两幢被炮火摧残的大楼仍在互相投掷炮弹,无数子弹飞过,形成了一条条美丽的射线。
他们都没有惊慌,偶尔整理一下领带和发型,然后举杯喝酒。长桌上的佳肴也没有人动过。
我下楼走出去,路面上并没有大火。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些服饰各异的人在祭神,他们像古书上的伶人。我看不出巨大的神龛上供奉的是哪路神仙,觉得这个神仙很熟悉,在哪一本古典小说里看到过,应该是一个财神。
我想离开这里,回去好好睡一觉,就找一个人问路。那个人脸上的妆容把我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另一个人见状走了过来,问我是不是需要帮助。他的妆容没有那么浓,不至于让我感到恐惧。我问他,你们在祭祀哪一路神仙?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刚刚我在喝酒,外面怎么会有人打仗?她告诉我,没有人打仗,外面那是飓风卷起海面发出的声音,海上的雷电击中这栋楼的底部引起熊熊大火。但这场酒局是真的,而且不止一场,喝完一场可以回房间休息,会有另一场等着我们去喝,所以我要和那些人齐心协力,共同完成这些酒局。最后他说,如果不能通过这几场酒局,我们都会坠落到地上被大火烧死,或者掉进飓风卷起的海面淹死。我说,大家不都在这祭祀吗,哪来的大火?哪里来的大海?她说大火在这栋楼的底部,大海在这栋楼的下面,这栋楼就是在大海的中央建起来的。
又是大火又是大海,我思考一会大脑开始发困。我记得大火是在这幢大楼的底下熊熊燃烧着,楼下的街道断壁残垣,仿佛刚经历过一场战争的劫难。但没有战争,那是飓风卷起的海面的声音,这里也不是楼层的底部,这里一切井然有序,那些像古书上的伶人一样的人正在祭神。我如果没有通过这些酒局,就会坠落到下去,被活活烧死或淹死。
我按照那个人的指引去X06房间休息,经过走廊,这里有好多房间依次排列,永远没有尽头,门上标的数字也模糊不清,想找到X06并不容易。不知道走了多远,我感到有几个金光闪闪的字,隐约是X06,我走过去,果然是X06房间。推开门,其他人已经在休息了,一个屋子有六个人还是八个人我看不清楚,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和我一起喝酒的那些人。有可能他们和我一样,无意中被卷入这个死亡游戏,我们必须齐心协力,一起通过这个酒局,才不会坠落到一楼,被烧死或者淹死。
我和另一个人讲起了《世说新语》,我给他讲《世说新语》里关于喝酒的故事,其他人也参与进来,我们一直喋喋不休。有一个人说,还休息不休息了,都十一点了,一会还要喝酒呢,你们难道都不累吗?我想起那个祭神的人说的话,如果我们不能通过这些酒局,我们就要被烧死或者淹死。我听到时间这个概念感到很惊讶,我们像是在一个扭曲的时空中。如果现在是十一点,那刚刚在长桌上喝酒时是几点?外面炮火连天的时候是几点?那些古书上的伶人祭神的时候是几点?我想着想着也累了,就赶紧躺下休息,恢复好体力再好好喝酒,我不想死在这里。
醒来的时候,我旁边还躺着一个人,而其他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拉开窗帘,外面黑漆漆的,看不见月亮也看不见星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我走了出去,看见一个宽敞的院子,一盏大灯照得院子通明。无数人来来往往不知道在搬运什么东西,像蚁群拖运苍蝇尸体和大块面包碎屑,忙乱中有一种无形的秩序。
人群的边缘有一个木架子搭起的高台,这个高台像一个巨大的陀螺,呈倒锥形。我试着使劲摇晃一下,很牢固,就爬了上去,想站在高的地方看清楚这里。外面确实没有炮火,地上的大火也不知去了哪里,祭神的人所说的飓风卷起的海面也不存在,那些像伶人一样的人更是没了踪影。我坐在陀螺的边缘,陀螺越升越高,那些像蚁群一样拖运苍蝇尸体的人,原来都是星星。
一个声音说,你坐在星空上做什么,赶快下来,否则掉下去你会被烧死或者淹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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