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诗人和他的七首诗（五）

醉卧在《珊瑚帖》中的米芾

作者：韩簌簌

米公  正站在樊城的高墙上

随意翻阅一城的山水

只要你肯，一条江都是你的洗砚池

饱蘸这一江春水，从水墨晕染到枯笔运作

江山意足你自足

身在宋朝，却经常出入于唐装里

那奇石，便是你隔世的兄长与老丈人

56圈年轮，你用40周遭与古人辩论

你说：

心虚才能五指定，手圆方能掌乾坤

于是你提腕悬腕，让汉字们长出翅膀，

你健步如飞

仿佛马跃阵中，樯动风催

你甩一甩衣袖，接住案板上的滚雷

平生“刷”字无数，硬生生将一页年少轻狂

修成老练沉稳

你转笔折笔。俯仰之间

不俗不枯不肥腻，有筋骨有皮肉有风神

一行迤逦的江水  就是你的落款

一轮古城落日   就是你的印章

至于米公你呢？

你早已把自己调成一缕墨香，藏在回峰里

醉卧在《珊瑚帖》中，不复归

 

■诗人谷冰点评：

        米芾行书《珊瑚帖》，又名《珊瑚笔架图》。《复官帖》附于《珊瑚帖》之后，故合名《珊瑚复官二帖》。《珊瑚帖》是米芾晚年的著名墨迹。该作较其中年之前作品，字态更为奇异超迈，随意而书，神韵自然，神采更趋飞扬，形式感也更具意趣。米芾用笔豪放稳健，结字宽绰疏朗。其书体潇洒奔放，又合于法度。

        前人对米芾《珊瑚帖》早有定论：元代虞集评其“神气飞扬，筋骨雄毅”，施光远称其“当为米书中铭心绝品，天下第一帖”。《宋史•文苑传》说：“芾特妙于翰墨，沉着飞翥，得王献之笔意。”（引自互动百科）。    

        后世对米芾的评价之高，自然令作者有了抒发诗情的理由。

        第一节，作者虚拟了米芾站在襄樊市的城头上，随意翻阅山水的情景，夸张地描写了米老夫子的书法艺术成就与所应该得到的精神享受与快感情态。只要你肯“一条江都是你的洗砚池”，如果米公地下有知，也该欣慰了，这一条江可以成书法家的洗砚池了。一江春水都归了米氏了，你可以随意挥洒，可以尽情酣畅。“从水墨晕染到枯笔运作”，这看来是米老夫子的拿手好戏，真正的艺术都是炉火纯青的，是得心应手的。“江山意足你自足”，这节的结句尤其漂亮，只要江山意兴淋漓了，满足了，米老夫子也就满足了。意思虽是，但哪有作者的七字味道酽酽的浓烈啊！

       第二节，描写米公的爱好与兴趣，笔调幽默，奇石成了“兄长和老丈人”。也用夸张描写米公的性格特点，活了56岁，却用40岁与“古人辩论”，一个读书人的性格跃然纸上，活色生香。“心虚才能五指定，手圆方能掌乾坤”。这大概是说米公的虚心求学，苦练本事，把书法艺术修炼到了至高的境界。五指可以随意拿捏，手掌可以玩转乾坤。这当然是写艺术成就，也有一定的夸张成分。提腕悬腕都是小技，“让汉字们长出翅膀”，书法得到公认，自然洛阳纸贵，汉字也就长出翅膀了。下面还有更精彩的描写：健步如飞，马跃阵中，仿佛是个将军，可以指挥千军万马，“樯动风催”，多么富有神采啊！“你甩一甩衣袖，接住案板上的滚雷”，这是说的在书法的战阵中啊，书案就是战场，有风雷滚动，场面严峻，但是米公胸有百万雄兵，镇定自若，滚雷也可以接在手中。把一个书法家的艺术形象塑造的栩栩如生，如在眼前。“平生“刷”字无数，硬生生将一页年少轻狂/修成老练沉稳”，“刷”字即是米公的自诩，也是真的经历，一个刷字道尽了苦练书法的甘苦历程和不凡修为。也把性格改变了，也把人物的成长说尽了。

       第三节，更是进一步描写书法的神韵，“转笔折笔。俯仰之间”，细腻的书艺，刻画到转折腕功和身形的一举一动，足见作者对书法的研究之深之妙。“不俗不枯不肥腻，有筋骨有皮肉有风神”，这句就是书艺，就是境界，就是成就，可以说描写到家了，词语也用到家了，神韵也出到家了。“一行迤逦的江水  就是你的落款/一轮古城落日  就是你的印章”。这就是对书法家的高度褒奖了，而且是高度的形象，高度的夸张，高度的形神尽传。落款，印章，即是对艺术的夸张描写，也是对书法写成后的画押的实录。一举两得啊，描写的功力可谓老辣周到。

        第四节，米公还在城头上呢！这要有个交代呀，读者可能忘了，作者是不会忘的。米公自己也没有闲着，一边运腕泼墨，一边再把自己“调成一缕墨香，藏在回峰里”，米公多会呀，多能啊，自己的身体也在充分地发挥着作用，浪费了岂不可惜！“醉卧在《珊瑚帖》中，不复归　”，作者还要回视，还要关照题目。这个《珊瑚帖》也算是米老夫子的最高成就了吧，他不能把自己置于别处，要把自己放到最该放到的地方，这无疑就是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了啊。哈，就在这里安享晚年，安享一生一世，一阳一阴到终了了，可以瞑目了。醉卧两字，可以说是描尽了米公的形神之韵，是得风流之笔意。

        米芾书画自成一家，创立了“米点山水”。写这一首诗，作者恐怕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对米芾的一生经历与修为熟稔于心。因此，写得词语着实而夸张，神采飞扬，韵味十足。仿佛将米公复活了一样。山水神态，书法艺术在词语间活灵活现，把一个“米点山水”烘托得形神兼备，富于生活气息。诗中的脉动与气息上下贯通，浩浩汤汤，确是一篇现代诗的精品力作。大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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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韩簌簌，女，山东东营人，中学教师，毕业于山东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山东省作协会员，中国楹联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山东作家班学员，山东诗歌创作委员会委员，东营市作协副主席。作品多以组诗形式见于《星星》诗刊、《诗刊》、《人民文学》、《诗选刊》等纯文学刊物800余首，并编入其它多种年度诗歌选本。个人诗集《为一条河流命名》于2012年11月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发行。

        获奖或其它文学荣誉有：

        曾获台湾第八届 “叶红女性诗奖”，第七届“万松浦文学新人奖”，《诗歌月刊》首届“DCC杯”全球华文诗歌大赛首奖，中国作协举办的平顶山“三苏杯”全国诗歌大赛特等奖，中国诗歌学会举办的“诗光潋滟民丰湖”诗歌大赛特等奖，“东坡诗歌奖”华语诗歌大赛一等奖，中国（海宁）·徐志摩微诗歌全国大赛银奖等，2013年被山东省委宣传部、组织部等四家单位联合授予“齐鲁文化之星”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