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吝啬鬼

银行里是从来不缺少吝啬鬼的。

虽然银行也像大多数的企业一样，形形色色各类人鱼龙混杂，但刘向东敢说，这个类型的企业是吝啬鬼最多的。而吝啬又往往与小偷小摸结伴出现，别说什么都是高学历高素质的人，高学历根本就不等于高素质。继而银行里就总是出现A4纸忽然少了几包呀，谁放在办公桌上的笔不见了呀，饮水机下面放的公用纸杯少了一打呀等各色的小问题。

马上就到午饭的时间了，刘向东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展着自己的两条胳膊。他个子高，所以虽然每个办公的座位都带着很高的隔板，他仍旧可以一眼望去看到大多数人是不是都在座位上。
“走吧，大伙儿都去吃饭了。”刘向东对Tessa说。Tessa和刘向东同处一个工作隔段。当然和他们坐在一起的还有Ruby，但是今天Ruby请假了，听说是去带孩子看病了，最近小儿流感很严重。他们三个由于坐的很近，所以应该说是半工作半朋友的关系，经常一起出去聚会吃饭什么的。

Tessa转头看了一眼刘向东，又扭头看了看电脑屏幕右下方的时间，叹了口气说道：“哎，上午的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呀，又该吃饭了，还不饿呢，而且我在减肥诶。”

刘向东心里乐了一下，心说又来了，我们的常立志Tessa女士，嘴上却没去泼冷水，这也是刘向东深受女同事欢迎的一个方面，“别不吃呀，下午饿了再吃零食更不利于减肥，而且你哪儿需要减肥呀？”，刘向东边说边故意打量了一下Tessa，动作虽然稍显夸张，但是明显的欣赏的目光应该还是很让Tessa受用的。

“走吧，算是陪你去吃了。”Tessa微微扬了扬下吧，表示她已经准备好可以走了。

银行的餐厅在饭点来临之际几乎热闹的可以赶上周末早晨的自由市场。经过一上午的繁忙工作，大家都在排队买食物的过程当中肆意的交流讨论着，这也是少有的大家不会对着手机屏幕顶礼膜拜的时间。女同事们讨论着该为孩子报什么样的学习班，又有什么牌子的衣服和化妆品在打折，再或者是网购经验的分享，男人们虽然现在也开始八卦一些娘炮的话题，但是假不知的也要来两句政治评论，从美国总统选举到一带一路，观点确好像都是从别的地方看来的。这样的小的议论团体之间偶尔也会并发一些什么话题，那主要就是看哪个小群体中的某个人耳朵够尖，而且在工作上还和另外一些人有过交集了。

刘向东和Tessa走出电梯，随着去用餐的人群走向队尾，前面至少已经排了五六十人了。

“又晚了，”刘向东低头向着正在皱着眉头的Tessa说道，“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呀。”

“那你这是怪我喽？”Tessa抬了一下眉毛答道。Tessa有一对非常漂亮的眉毛，真的是柳叶一般，恰到好处的飘落在她的额头下方。Ruby经常说，应该把Tessa的眉毛和自己的嘴组合在一起，那一定是个能让男人神魂颠倒的美人儿。

“我哪儿敢呀，而且吃饭之前多站会儿，走走，还能多吃点儿呢。”刘向东眯缝着眼睛说道。

“切。。。”Tessa轻声表示了不屑，表情却轻松了不少。

俩人聊着天，慢慢随着队伍进入食堂，刷卡并取好了自助餐。他们找了平时和Ruby一起吃饭的座位坐下，继续边吃边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

“哎，你看，那不是会计部的W么？”刘向东坐在Tessa的对面，用下巴往右手挑了挑。

“呦，那个吝啬鬼呀，他们部门有名的抠门到家呀。”Tessa扭头看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我敢打赌，这顿中午饭，他肯定能把刷的饭钱赚回来。”刘向东半开玩笑的说。

Tessa没说话，但是嘴角却往下撇了撇，眼神也不时开始往W那边瞟。

W确实是出了名儿的抠门儿。不管是新来的还是老同事，从来没见过W穿银行里统一定制的行服，那已经是十年以前的事儿了，后来银行里就统一发置装费了。W就穿着这身已经磨得油光查亮的西服每日游走于各个办公区间，配合着脚上一双从未打油上光的二接头皮鞋。

W已经用餐盘打好了饭菜，“你看，没有素菜吧？”刘向东说。

W的餐盘了装满了小鸡炖蘑菇和水煮肉片，他甚至连主食都没盛。他将餐盘放在餐桌上，之后又向自助区走了过去，熟练的从塑料箱里拿了两个碗——那是用来盛汤的——奔向那一盆水煮肉片。等到他再次回到座位的时候，桌上多了一碗水煮肉和一碗米饭。坐在他对面的同事，同时将自己的餐盘向后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

“我赛，这是多少热量呀？”Tessa张大了下巴，露出一个只有卡通人物才能做得出来的夸张表情。

“你没见过他来吃午饭么？这都没算完。”刘向东绝对敢肯定，如果这就是W能做的，那吝啬跟他压根儿不沾边。

果然，W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把手伸进西服已经磨开边儿的口袋，魔术般的从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来——没错是塑料袋，不是食品袋。然后又站起身，走回自助区，拿了两个碗。刘向东和Tessa明显看到在自助区站着的食堂工作人员皱了皱眉头，露出额一脸厌恶。

“看吧，一袋儿馒头又到手了。”刘向东嘟了下嘴。

“我的天，现在居然还有这样的人？”Tessa感觉自己三观中有两观已经尽毁，另外一观正在地狱的门口恍然游荡。

他们就这样看着W吃完了盘子和碗里的所有食物，而自己甚至没有吃出今天的水煮肉片儿没什么辣味儿。

“你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呢？”Tessa吃完饭回到楼上问刘向东。

“人的本性就是贪婪的，如果得不到更多，那就只有变得吝啬，总之就是要自己拥有的越来越多。”刘向东煞有其事的说。

“切，德行，给你个机会就显摆是吧？”Tessa喝了一口刚煮出来的咖啡，揶揄着刘向东。

刘向东没有说话，打开了一本正在看的杰克.伦敦的小说，自顾自的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