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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我从地上直接拽起来,害得我裤子都差点没顾得提上去。皮带对于我来说还是太长了点儿,拖在身后仿佛断尾,令人发笑。
通讯器也在一开始就坏掉了,突如其来的电流声吓得我以为自己要触电,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大概是世界上最蠢的人……不安地哼着小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对方凶神恶煞的目光瞪得我直发怵。
我只好乖乖闭嘴,忍住怒气花了几秒钟时间好好酝酿接下来的话题。
“你……”我笑眯眯地快走几步凑过去。“……你是不是有病啊?”
他依然走的飞快,并没有打算搭理我。
“嘿,嘿!”我不死心,索性跟在他身后小跑起来,“你说你没病,那为什么要来救我?”我猛喘一口气,抓住他的胳膊,“……老白,这你得和我解释清楚,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撇撇嘴,已经迈出左脚准备往前走了。
“白一!!”我吼道,“给老子解释清楚!!”
我伸手高高举起藏在裤兜里的金属球,球上污迹斑斑,不知道是机油还是人血。“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们拼死拼活地都要把它带回去?你不知道雷叔他为了把我带进厂房……”
白一似乎没有听见,背对着我。风很大,满天扬起的黄沙打的我脸生疼,他对着风也没有转身的打算。不过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嗯……这算是要给我个解释了吗?
“给我。”
白一的声音还是一贯冷漠,“把东西给我,你可以先撤了。”
我一脸写着“难以置信”,手上的金属球仿佛是我能和他谈话的唯一筹码。我迅速把双手收回油腻腻的工作服里,有意地后退几步。白一向我伸手,我依旧是摇头。
……他比我高出整整一个脑袋……要干架我绝对打不过他。
“给我!”白一冲上来就是一拳,“不要以为我连女人都不敢打!”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直接掀翻一头栽在地上,遍地的玻璃渣子还有生锈的铁屑透过衬衫扎进皮肤里,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我闭上眼,将兜里的东西又紧握三分。白一扯着我的衣领将我拉起来,对着我的小腹又是一拳。
“给我!把东西给我!!”
“东西……”我半睁着肿胀的双眼,满脑子都是疼,“……什,什么东西……”
白一失去理智般大叫道。
“翅膀硬了啊?你觉得我是个什么东西?嗯?你们三队都他妈一副德行!只许你们邀功领赏,还不许我一个人尝尝甜头?”说完,他一脚踹过来————我听见后背一声清脆的碎裂————之后从我的喉咙里爆发出一阵连我自己都觉得刺耳的哀嚎————再然后,我发现我躺在一摊温热令人恐慌的液体之中动弹不得。
白一一脸戾气地从我的手里一把抓过那个金属球,我也不知道为自己什么要哭。是因为白一这个在我心目中高大的形象完全崩塌吗?还是因为……背好痛?
“白队……”
他根本就没搭理我。
“……老白?”
“白一?”
“……我还是不相信你刚刚从工厂里把我救了出来,老白。你忘了我们立的规矩了吗?”
背部的疼痛逐渐蔓延至胸腔,令人无法呼吸。
“……不管是谁遇到危险……”
“不管是谁,都不能去救……”
这是规矩。
“老白,我求求你了,别走……你这样……咳咳咳……你,你会被处理掉的。”
“老白,求求你……”
白一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毫无留念大步径直向前走去。不知为什么我的心突然抽搐了那么一下,背叛,难过,雷叔,工厂,金属,任务,死亡。这些词在我眼前不断回旋,想要告诉我什么。
“要赶快……离开这里。”
骨头,一定是断了的……不过后背只受了点擦伤。牙齿断了一颗,我舔舔嘴唇,疼得我鼻子一酸。就在这时,通讯器响了。
“骆驼,喂?听得见吗?”
我躺在冰凉的地上,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老白……”
“嘿,骆驼,真抱歉,刚刚状态不是很好……”
我忽然很想骂人。
“……你刚刚状态不好?有你这样的人吗?你怎么回事?现在在哪里?”
对面沉默了大概几秒。
“老白?你在听吗?”
“我在。”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抱歉,是我的错。”
我撑着墙壁哆哆嗦嗦地直起身子,疼痛仿佛钢针贯入血液流遍全身,我真的受不了了……他到底在干什么?违反局里规矩救我出来,又把我打的亲妈不认带着目标跑了?现在对我说他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老白,你得把东西还给我。”
“东西?”他止住我,“什么东西?”
“那个挨千刀的球!!”我吼道,“你这样是越线,会被杀的!”
“……注意措辞。”
“谁他妈在乎?!别废话,你快点回来!龙塘的人还没走远……我怕到时候你……”
“打住,打住。”白一非常不耐烦地拍拍耳机,一片噪音简直快要把我搞聋。“我从任务开始和你失联到现在一直在车里调试无线,我能去哪儿?你开玩笑吧?”
我没有动。
“不信你问李教授?教授,嘿,这边来一——”
“好,”我发现我根本抑制不住浑身发抖,“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和一队出了点小问题,我去解决一下,不用等我。”
“雷子呢?我联系不上他,你叫雷子去,你可以撤了。你也毕竟是姑娘家,龙塘那边的人不好搞,太危险了。”
“他——”我深呼吸,脸上全是黏黏糊的机油和血。我举起那颗被打断的牙,尽量不去想雷叔被压成肉泥的那副景象,把那颗牙对着工厂的铁门使劲扔过去。“雷叔他在忙别的,我不和你多说了。”
“你没事吧?骆驼?”
“没事。”
“……报告你的方位。”
“有什么意义呢?你又不会来救我。”
我摁住肋骨下的伤口,疼得我一阵哭腔。
“报告你的方位,这是命令!”
“……c1主楼西南侧的厂房,一楼,就在大门这儿。”
“你待着别动,一会儿老徐去接你。”
“可是我弄丢了。”
“什么?”
“我弄丢了目标。”
白一非常平静。
“丢了就丢了,不要紧。”
“……雷叔也死了……”我忍不住冲着无线的的那头哭起来,“我该怎么办啊,至少让我去把目标找回来啊!不能让雷叔白死啊,那个不要脸………咳咳,那个人我以为是你————”
“雷子,”他听起来不大对劲,“你是说……雷子他?”
“……我没来得及赶过去,雷叔吼着不让我救他,让我先走。”我绷不住沙哑的嗓音,前几个小时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我根本受不了。
“一队有个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声音也是,我以为那是你,就把目标给他了……”
白一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行,知道了。你还好吧?”
“没事。”
“伤到哪里?”
“没,可能有点骨折其他都没事。”我手忙脚乱地摁住伤口不让它再冒血,根本不重要,对于任务本身来说人员根本不重要。我只是十二个消耗品中的其一而已。
直到通讯切断前,他好像都不打算再说什么了,透过这边,我只能听见白一的呼吸,沉重而急促。
就在我准备摘下无线电的时候,白一说话了。
“保护好自己,骆驼。”白一顿了顿,似乎不忍心再继续下去。
“……我是不会来救你的。”
“对,”我说,“对,我知道。”
我知道。
我早就应该知道啊……你是不会来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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