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那个男孩再也回不去的地方（五）

出院那天，母亲就急匆匆的领着孩子来到了大舅妈家，把她借出的五块钱公款如数奉还。只见大舅妈握着钱一脸惭愧的说，当时你们娘儿俩也走得急，本来我还想问那钱够不呢？母亲是了解每一个舅妈的德行的，听见这话便也故作笑脸道，够的，够的，还是得感谢他大舅妈。

谢安，那个男孩再也回不去的地方（五）

然后男孩和母亲才来到了隔壁的家婆屋里，大家在灶屋里亲热的寒暄一番后，家公亲自端着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荷包蛋递到男孩面前，慈爱的笑着催促外孙，快吃，你家婆把妹妹和那几个娃支到屋后面玩儿去了。母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拿起勺子轻轻的在盛荷包蛋的碗里来回画着圈搅拌，顿时眼前被一缕缕氤氲笼罩了起来……在男孩印象中，每回家公到他们家，母亲都会马上生火煮两个荷包蛋端到他老人家手里，然后每当这时，男孩就会蹦跳着到屋外的院子里去独自玩耍，这是母亲和他早就约定好的规矩。毕竟家公是疼爱他的，每次正当他百无聊赖的捡着小石头的时候，背后总有一双粗糙的大手轻拍着他的肩膀，他回头，是家公，手中正拿着还剩一个荷包蛋的碗，慈祥的冲他微笑并且悄悄的说，快吃，孩子，别被你妈看见了。男孩起初不愿接，怕母亲发现了生气，但家公会循循善诱的开解他，我们只有把肚子填饱了才能好好学习……这也是他和家公之间的小秘密。

谢安，那个男孩再也回不去的地方（五）

待到碗里的汤汁稍微冷却，母亲放下勺子急忙提醒孩子趁热快吃，男孩却要母亲先吃，母亲下意识的看了看灶台的方向说，锅里还有呢，你快吃。男孩就真的埋头开始大口的吃起来，虽然他知道灶台上的大锅里还剩下的只是些清水和蛋清留下的泡沫。他早已习惯了母亲口中的那些“谎话”，他也从不忍心去戳破它，那些所有的“谎话”就像此刻他勺子里被蛋清紧紧包裹着的那些蛋黄，为他瘦弱的身体提供着丰富的能量，他愿意闭着眼睛一口一口就着汤把它们一饮而下。

回到谢安家的那天晚上，男孩用一块锐利的石头在他床头对面的那堵凹凸的黄土墙上，用力的刻下“努力拼搏”四个大字。从此那几个字每天早晚睁眼和闭眼间都激励着他，时刻都在提醒着他，唯有努力……

谢安，那个男孩再也回不去的地方（五）

那年，男孩初中毕业考试结束，每天和母亲在家如坐针毡般的等待着成绩的公布。终于等到了公布成绩的那天，母亲背上妹妹陪着儿子一起忐忑不安的来到学校拿成绩单。一走进校门母子俩就发现周围的学生和家长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还伴随着窃窃的私语。那一刻，母子俩心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欢喜，尤其是当同班同学跑来告知男孩，他的中考成绩是全校第三名时，那一刻他的喜悦和惊愕是难以言表的，他只是紧紧的握住母亲的手一同飞快的奔往了教室的方向。母亲双手拿着孩子的成绩看了又看，仿佛男孩出生的那一刻，一遍又一遍的仔细打量。那时，正好校长也在班上，母亲就小心的问校长，这个分数能读隔壁镇上的高中吗？只见校长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上下打量着母子不屑的道，就这点分数还想去读那个学校，也不看看自己的份量。母亲一听这话就来气了，立马跳着脚和校长争论了起来，也不管背上被吓哭的妹妹……男孩心里知道，母亲打一开始就是让他奔着考上那个学校去的，那所高中的教学质量是有口皆碑远近闻名的。争辩到最后，校长气急败坏的放下一句话，走着瞧吧！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进那所学校！

谢安，那个男孩再也回不去的地方（五）

回家的路上，男孩牵着年幼的妹妹一直低头沉默着，之前担心，是怕自己考不上，现在更担心的是，怕自己考上了却读不了。他再清楚不过自己的这种家庭情况，哪里会有门路去那个学校打点和周旋。母亲走在后面，嘴里一路上还在叨念校长，明明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人往高处走，偏说啥不让本镇优质生源外流，我看他是怕不好向上级交差吧……

正好那个农忙假里，幺舅来了男孩家，幺舅是入赘到隔壁镇上的上门女婿。坐定后，他发现母子俩都是愁容满面，细细追问下，母亲也才娓娓道来……谁知幺舅一听母亲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便使劲的一拍大腿，若有所思的道，大姐，你们等着，这事或许我老丈人可以帮上忙。幺舅这话无异于让母子顿感拨开乌云见天日的喜出望外，上学的事总算是有着落了，男孩说完谢过幺舅的话，立马向上一跃就跳到了幺舅结实的后背上，然后幺舅背着他在院子里奔跑着，欢呼着。

谢安，那个男孩再也回不去的地方（五）

第二天一早，母亲便在鸡笼里抓了那只最肥大的毛色金黄的公鸡，把它五花大绑着装在男孩的小背篓里，男孩知道，自己能否去那里上学，或许就指望着这只可怜的公鸡了。锁上门，男孩背上背篓，母亲背上妹妹，母子三人去了幺舅家，帮他们掰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