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坠落天际
地界比当初战后要繁华许多，连原住民都越发地贴近凡间，集市、酒肆……环绕在明华宫的周围，密密层层的华叶林就是他们安居乐业的家园，就连一向喜欢闭关的妖族都开始逐渐融入地界这个大家庭小世界了——走在这些和凡间相仿的大街上，千程表示很有成就感。
唯一感到异样的，就是柏梦瑾甩在心湖上那个不伦不类的屏障，这小妖王修为不够，做出来的屏障也不咋地，大概挡得住一些小妖小怪的去路，但若是修为高深的异兽和堕天者之类，这层屏障就跟窗户纸似的，一捅就破。
于是千程打算帮他多铺一层屏障，好保证心湖之下的安宁，但怪事儿又来了，她连续打了好几个响指，自己的灵术仿佛和思维脱了节，根本就不听指挥，要么就发挥不了，要么干脆乱发挥，最后引来了七长老，好生地将这屏障加固了几层之后，才放心地跟着她回宫。
“君上，这甚是奇怪啊，”七长老走在千程的身边，在汇报完当下情况之后，担忧地说道，“君上是唯一可以畅行三界无所阻拦的人，这不过是点小法术，怎么会失效？该不会是因为君上化身凡人太久所以……”
“在回来之前我才刚斩了头发狂的异兽，”千程摇着头说，“我大概是太久没有用，灵力不稳定罢了，时强时弱。”
“还是传大长老来看看吧，老臣只是担心……”
七长老的话还未说完，园中奔过来一群猫，朝千程直扑过来，一双双爪子勾在她的衣裙上，差点把这身老百姓衣服抓破。千程赶忙拧起最大那只，说道：“赶紧下去……”
一窝小猫乖乖下了地，站成一整排列队立正，这时候千程才把手里的大黑猫放下。“黑牡丹，怎么我一走连你也跑了？”
黑牡丹抖抖身上的猫毛，竖着尾巴跟在自家君上的脚边上，“君上多虑了，牡丹不过是提前赶过来迎接君上回宫而已。”
“说谎，”千程低头笑道，“茉莉那只小肥猫那只哪儿去了？”
话音一落，黑牡丹立马跑到前方，整个身子一扑趴在了地上，就像人在俯首磕头一般。“君上火眼金睛！君上明察秋毫！”
千程长叹一声，点头道，“说吧。”
“我等本以宫女身份呆在凡间宫中，但是，君上离开之后，发生了一件怪事，”黑牡丹说道，“一日，茉莉大清早地去打扫君上的寝宫，凭空的，就这么不见了！”
“不见了？”千程皱了皱眉头，皇宫里戒备森严，要想闯进皇宫已经不易，还想从皇后的宫里掳走一个宫女就更不可能，除非把茉莉给打回原形，再把这只巴掌大的小猫给带走还差不多，“但是茉莉这么一个修为浅薄的小猫妖，掳走她又有什么意义？”
“放肆！君上日理万机，哪儿有时间去寻一只小猫妖？”七长老训斥道，“君上这次赶回来封锁心湖都是为了地界好，现在异兽叛乱突袭人间，君上她……”
“异兽又叛乱了？”千程抓到了问题，回头瞪大眼问道。
“是的，君上……”
这倒是千程万万没想到的，“我还以为地界平静呢，想不到……七长老，我走以后，继续封锁好心湖，和妖王以及大长公主联手控制好状况，我不希望接下来再出现类似异兽叛乱这种事。”
“是又出什么事了吗，君上？”长老用诧异的眼光看着她，“怎么你说的话让人感觉，像是在……？”
“没有，”千程摇摇头道，“我只是和天君达成了一项协议，会在人间耽误很长时间罢了，这段时间里，我可能不会常回来，所以，还得拜托您们了！”
听地君这样说了，七长老才松了口气，放心地鞠躬道，“君上请放心，老臣一定不辱使命，绝不会再出现差错！”
不过，地界的状况比千程想象中要好很多，她本以为异兽的叛乱会形成多大的混乱，看样子长老们已经在短时间内平息了。虽然还有不少的平民落难，但安放在各地的驻守官员也已经将其平息，该安抚的已经安抚好，该治理的也已经治理好，千程巡视了一番，无异常，也放心了。
她又回到了人间，在离开心湖的瞬间，一轮朝阳刚好升起，一缕阳光照在她的身上，突然感觉阳光好刺眼。
大概她是在人间呆的时间太长了，已经习惯了阳光的温度和亮度，几乎快要忘记当初从心湖逃离时，第一次看到阳光，却显得极为不习惯。
她记不太清当时的事情，只记得从那之后，她便瞎了双眼，从没看到过扬羽长什么样子，记忆中只有他的声音。但每一次她向扬羽问起当时发生了什么时，扬羽总是笑着回答，忘记了就忘了吧，既然记不住，那肯定是不愿意记住的，多想也无益。
大概真的是多想无益吧，她想，她选择相信扬羽的话，相信他对自己说的每一个字。
起初她和扬羽是水火不容的两个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何时缓和的？千程一路走走停停，一边收着在凡间逃窜的异兽，一边努力去回忆着，事情很模糊，但是她记得，这大概也是她能记得关于扬羽最早的事情之一了吧。
拿走明皇之后，她从心湖来到了凡间，后来被带上了天宫——明皇是天界的圣剑，天君自然对这把剑感兴趣，但好巧不巧这把剑却融进了千程的灵识里，除了她自己，谁也拿不到。
明皇的情况和千程这沉默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天君，那一道追杀她的圣旨就是这时候下的。伽罗让她快逃，扬羽想都没想抄了她的手，拖起来就跑，一路奔到了南天门。
扬羽的脚步在这时候停下了，千程就跟在他的身后半步的距离，然后，听见他的剑出鞘的声音。
“放肆，殿下在此，你不速速将堕天者交出来，竟然还敢拔剑！”
殿下？千程的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名字便是龙筝，对付自己这个小小的地界来客竟然用得上战神，也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了。
不，天君是想让战神来对付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手里的那把明皇。
“龙筝殿下，恕在下无礼，对不住了！”
言毕，扬羽便一只手护了她，另一只手挥起了剑，只听得风声作响，剑刃的碰撞声如同雨点一般夹杂在风声中，千程没敢动手，她还不习惯在黑暗中他和人配合作战，她怕一动手会给扬羽帮倒忙。
她只能用最不起眼的灵术悄悄挡开对手的剑刃，让扬羽放心地把后背交给自己——但也有她挡不住的，比如，龙筝挥动的剑——
龙筝大概并没想伤他们的性命，交锋虽然激烈，但总也有空子让扬羽脱身，于是他一只手搂紧了千程的腰，从南天门向下跳了去，但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脚下一凉，一阵剧痛直钻大脑，他失去了平衡，从云端上跌了下去。
伽罗的命令是，让他带着千程跑，他也的确遵从了师父的命令，从南天门成功脱逃，只不过代价是，双脚的脚筋被龙筝的剑挑断，摔下来之后他又给千程当了肉垫，摔得他伤痕累累。
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还会为这个八字不合的家伙拼命，不过，既然师父喊保护她，那总是有原因的，拼命也是应该的。
“走……”他在千程的后背上重重一拍，“这里距廊庭不远，找到了廊庭就能回到心湖，你能找到吧？”
找到？她一个瞎子对凡间又不熟悉，可怎么去找路？让她一个人摸索着前进，只需片刻便会被龙筝找到，然后……
“你伤得重吗？”她问。
“我腿伤了，”扬羽回答，“身上就算伤得不重，也带不走你了。”
说完之后，扬羽本以为千程肯定会转身就跑，毕竟在此之前自己也没少欺负过她，谁料她二话没说，拖了扬羽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肩头上，想要把他给背起来。
“我背你走，给我指路！”
这话扬羽自然是不相信的，他对千程的态度是非打即骂，大家有目共睹，这时候她难道不应该丢了自己然后逃命去吗？
“你这小身板儿，你怎么可能背的动我……”
话音未落，他的双脚已经悬空了，千程的身材虽然娇小，但背起他这个大男人来竟是毫不含糊。
“哪边？”她朗声问道。
“……左。”扬羽说着这话有点心虚，一个目不视物的瞎子，背着他这个受重伤的跛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冷不防就会将自己摔在地上，比刚才摔得更狠。
千程走起路来的确很难，不过，有了扬羽指路，她一步一个脚印地慢慢前进，很快，便背着扬羽走进了竹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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